“鸣鸣?”感受到身边人在剧烈颤抖,虞仲夜试着将他唤醒,“鸣鸣,怎么了?”

刑鸣听得见虞仲夜的呼唤,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只能在虚空中胡乱抓摸,试图寻找到对方的身体。

只有虞仲夜的吻才能令他找到逃脱的出口

在黑暗中,虞仲夜捧起刑鸣的脸,吮咬他的唇,他的拇指擦过他的眼眶,发现全是泪。

“老师……给我……”

怀里的人仍不住地惊厥颤抖,虞仲夜便分开他的长腿,狠狠灌入他的身体。

身体的痛楚反倒令他感到获得了宽宥,在连续的暴力冲撞下,刑鸣终于平复下来。

*** ***

起初包括刑鸣自己在内,所有人都觉得偶尔的梦魇不算什么,但越发频繁发作之后,虞仲夜才觉出不对劲来。甚至刑鸣在白天也开始出现了异常症状,他会突然在人海里看见刑宏那张布满伤痕的脸,然后他就发了疯地追上去,大声喊着“爸爸”,一不留神就跑到了车前……

索性司机的方向盘打得及时,刑鸣只受了点轻伤,他在病床上昏昏大睡,仿佛好久没这么踏实安稳地睡过一觉。

虞仲夜和苏清华都在病房里。大概了解了情况,苏清华叹气说:“他刚进医学院时不知道他爸案子的隐情,还在我面前口出不逊,侮辱自己的亲爹。我实在忍不住,就把他爸为民请命得罪高官的始末告诉了他,还给他看了他爸进大狱后给我写的信。刑宏本来希望我替他在儿子面前挽回一个父亲的形象,后来却写信让我不要说,他说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他说他一个人浴血在这条路上就够了,他不希望他的孩子一生背负着这样沉重的包袱而活……后来的事情,你是参与者,应该都知道了。”

“难怪,难怪他做什么都不给自己留余地,”虞仲夜守坐在床边,蹙眉望着刑鸣的睡脸,“可刑宏已经翻了案,鸣鸣为什么还会这样?”他已近一宿没合眼睛,所有的公务也能推则推。

“也许以前还有个盼头,盼着查明真相、盼着扳倒盛域、盼着沉冤昭雪,现在都盼到了,心里反倒没了着落。再加上他妈刚刚新婚,估摸又刺激了他一下,让他越发觉得愧对他爸爸,就被心魔魇住了。”苏清华深深叹气,“换作以前我是绝对不会答应鸣鸣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他爸也不会答应,就你也配?这不是天鹅掉进泥塘子么!”

没少被苏清华点着鼻子骂,虞仲夜倒不生气,只微带倦意地勾勾嘴角:“是我运气好。”

没想到这回苏清华却陡然改了口风,又是一声长叹之后,他说:“可我现在想明白了,这孩子太倔了,跟自己都倔,太倔的人,活得太苦。也许只有你能弥补他这份缺憾。”

沉默片刻,虞仲夜正色道:“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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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势渐好之后,刑鸣就被安排去接受心理咨询,虞仲夜为他受伤的事已经耽误了不少工作,赶回华能之前,特意吩咐儿子送刑鸣去见心理咨询师。结果刑鸣使了个心眼,中途找借口去洗手间,居然就一去不返了。

少艾满世界地找不到人,打他手机不接,担心又出什么事情,只得硬着头皮给老爸打电话,虞仲夜也没接,该是在开会,只好再打电话给老林(老林在国外避过一阵子风头,又回来了),告诉他,刑鸣不见了。

当时虞仲夜正在开会。他说:“我不认同公司里的保守派,不变则死,也不认同某些激进派,变,不是彻底颠覆。有谚语说,‘鸡蛋从外向内打破是一道早餐,从内向外打破却是一个新的生命’,可见打不打破不是重点,怎么打破才是关键,我希望各位能在今天的会上畅所欲言”

话音未毕,老林就出现在会议室的门口,这么重要的高层会议他不敢擅入,只向虞仲夜身边的总助做了个手势。总助获得首肯,起身去见老林,回来后附在虞仲夜耳边说了几句话,虞仲夜便变了脸色,长时间地闭了闭眼睛。

东方视界已经由代班主持人接手了,刑鸣出车祸的消息也上过热搜,公司里的人虽然不敢在大老板面前直言他的家事,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高管贴心地说:“虞叔要是家里有急事就先去处理吧,我们这边自己讨论。”

虞仲夜以手指轻扣大理石桌面,如此沉默好一会儿,才对总助道:“你做好会议记录,整理之后向我汇报。”

还是起身走了。

一直找到天黑,才在刑家老房子的地方找到刑鸣,那边经历了旧区改造,早已焕然一新。刑鸣独自默坐在街心花园的长椅上,出神望着曾是一条小巷的高楼,被虞仲夜逮个正着。

把人带回家里,少艾先发了火:“你怎么回事?一声不吭就瞎跑,出事了怎么办?”

“不用你管。”刑鸣垂着头,人很蔫,话却强硬。

“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轻,还讳疾忌医,我不管,心理门诊都给你约好了,你现在就跟我去看医生”

说着他就伸手去拽刑鸣,结果却被刑鸣狠狠推开:“别碰我!”

他依然厌恶跟任何外人肢体接触,这阵子尤其。

“你小子真是狼咬吕洞宾,你”

“少艾,闭嘴。”虞仲夜突然出声。

少艾还不服气:“爸,我也是担心他,今天这出都快把我吓死了”

“还轮不到你担心,”虞仲夜打断儿子,冷声道,“出去。”

少艾悻悻走了,只剩下两个人。一次次被迫中断公务,虞仲夜其实相当恼火,这个男人面无表情默不作声时就威严得令人害怕。房间内气氛十分压抑,半晌,虞仲夜才压抑住怒火,慢慢开了口:“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不想看心理医生,我没问题。”

“还说自己没问题?”大步迈前,虞仲夜一把就拽起刑鸣的手,上回见他继父时的割伤还未好全,又添了新的刑鸣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添上的。

但疼痛能让他短暂安心。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想看心理医生,不就是做梦么,何必小题大做……”刑鸣仰头看虞仲夜,与他匆促对视后又立即转开眼睛,老狐狸的眼神太深邃毒辣,他怕被他看穿。

良久,虞仲夜轻轻叹气,怒意仍未消退,他却伸手将刑鸣搂进怀里,“你是不是怕治愈了你的心理问题,就再也见不到你父亲了?”

连刑鸣自己都没深究的答案,居然就这么被虞仲夜道破了。他在这一瞬间恍然大悟,他潜意识里确实是这样想的。即便夜夜噩梦又如何,至少梦里的刑宏还鲜活如昨。

*** ***

此后,为了亲自照顾刑鸣的伤势,虞仲夜推掉全部应酬,好一阵子都在家办公。刑鸣每晚与爱人赤身相拥而眠,那份亲密无间,还真让他的噩梦缓解许多。

身体康复了,就着手准备恢复直播,刑鸣挂了一个工作上的电话,忽然听见书房里有人声。

来人竟是老林,老林什么时候回国的他一点也不知道。

老林说:“外头已经有闲话了。”

虞仲夜仰靠在老板椅上,颇不在乎:“闲话还少么?”

“可是……”老林犹犹豫豫,最终决定实话实说,“以前您在体制内,刑主播不安分,现在您到体制外了,他还要变着法儿地生事,外人都替您不值当,这不是妖妃惑主吗?”

那天在病房里睡得迷迷糊糊,苏清华的话他其实多少听见一些。苏清华以前天天骂虞仲夜,骂他是肮脏的政客黑心的资本家,骂他是深渊是沼泽是泥塘是阴沟,越骂越难听,关键还是心有怨气,这么清清白白笔笔直直的男孩子硬是被他给睡弯了?但其实刑鸣自己知道,除了苏清华明显偏心外,绝大多数人都觉得他刑鸣何德何能,以虞台长的身份地位与个人魅力,什么漂亮的男孩子不是手到擒来,何必独饮他这一瓢又苦又辣的。

他默默退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