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妍摇头,“这个问题我已经有答案,没必要再问你。”

“哦?”傅慎行更加好奇,不觉微微扬了眉,“那你还想知道什么?”

她看他两眼,却是笑了笑,反问他“你不光不敢说真话,就连喝酒也不敢,是吗?”

他却不受她的激将之法,嘲讽地挑了挑唇角,反唇相讥“还有另外一种解释,那就是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奇,你就在我掌心里,想什么做什么都逃不出我的控制,还需要用这个法子来从你嘴里问话吗?”

“这样啊。”她缓缓点头,想了想,又道“那我们稍稍修改一下游戏规则,你可以不问,我自己来问,你答得出真话,我喝酒,你答不出来,你喝酒,这样总可以了吧?”

他抓住了破绽,忍不住轻笑,问她“你怎么确定我说的是不是真话呢?”

“我信你。”她神色淡淡地,垂了垂浓密的眼睫,轻声说道“傅慎行,我相信你不会因为一杯酒来骗个女人。我,相信你。”

她这话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叫他不禁怔怔看她,半晌之后,答道“好,那你问吧。”

何妍依旧微垂着眼帘,并未看他,问道“你刚才用的什么法子把我同事调走的?会伤害到她吗?”

傅慎行不想她先问的会是这个问题,颇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答道“你同事的未婚夫中了仙人跳,需要你同事带钱过去赎他。”他就眼见着她的睫毛抖动了一下,稍作沉吟,才又继续说下去,“至于是不是伤害到她,没错,这次的局是我吩咐人做的,可她未婚夫找小姐却不是第一次。你说这是对她的伤害,还是对她的帮助?”

何妍没法回答,沉默片刻后,端过杯酒来仰头一饮而尽。

他微眯着眼睛打量她,轻轻地笑了笑,赞道“不错,很爽快。”

“谢谢。”她哑声回应,以手掩口,似是好一会儿才能缓过劲儿来,然后又伸手端过一杯就来,双手环着杯身慢慢摩挲,又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你对我的报复,会殃及到我的父母家人吗?”

他依旧是感觉到意外,他本以为她的问题会是围绕着他展开,不想她却只问自己身边的人和事。“全看你的表现,只要你遵守我们的游戏规则,我就不会去动你的父母家人。”他说着,又轻轻一笑,“我并不喜欢一大群人一起玩游戏。”

“那就好。”她也跟着微笑,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端起第二杯酒,依旧是一饮而尽。

酒是陈年的白兰地,度数不低,这样接连满满两杯喝下去,绝不是轻松的事情。她喝下去后依旧是掩口屏息,半晌后才敢透出那口气来。而他这一次却没笑,默默看她两眼,推了一杯冰水过去,淡淡说道“我觉得游戏慢慢玩起来才有趣,不是吗?”

第26章

“谢谢。”她把冰水一口气喝干,把空杯子推到一旁,又取了一杯酒过来,“不过,还是速战速决吧。”她这样说着,头却垂得更低,像是已有些坐不稳当,再不像之前那样脊背笔直,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了吧台上。

“第三个问题。”她极困难地,浅浅的扯了一下唇角,问他“我们的游戏,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与前两个问题不同,他这一次没能立刻回答,沉默着,直到她用手托腮,撑过头来看他,他这才回答“我不知道。”

她愣了一愣,片刻后却是失笑,好似真的把他这回答当做了答案,抖着手端起了第三杯酒,就在那酒杯已触到她唇的时候,却被他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牢牢地捏着杯身,把酒杯从她手中抽走,冷声说道“这杯酒是我的。”

说完,仰头喝下了那杯酒。

她看他,许是酒精的缘故,眼里的惊讶那样的不遮不掩,问他“你撒慌了吗?”

他不答,微微蹙眉,像是有些不悦了,冷声问她“何妍,你是不是喝多了?”

“不,没有。”她摆着手否定,分明已醉得显了憨态,却又伸手去努力地拿下一杯酒,口齿含混地说道“下一个问题。下一个问题是,傅慎行,怎样你才能结束这个游戏?”

看着她这个模样,他不禁冷笑,“这和上一个问题有什么区别?”

“呃?没有区别吗?”她迟钝地问他,停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那好,我们再换一个,这个游戏要做到什么地步,你才会满意?”

他显然已生了气,抿着唇冷眼看她,不肯回答。

“哦,还不行吗?又要换一个问题?”她轻声问道,无力地伏在吧台上,深深地埋下头去,喃喃自语,“可是,我只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傅慎行,我真得想知道。我快要熬不下去了,我坚持不下去了,我现在每天对自己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告诉自己别疯掉,别疯掉?”

她一直埋着头,他看不到她的脸,可从她那带着浓浓鼻音的低语里,他想她可能是哭了。果然,下一秒他就听到了她抽鼻子的声音,然后听她又继续自言自语下去。

“我没做过坏事,从小都没做过坏事,我好好学习,与人为善,积极乐观地生活,相信这个世界的善良和美好,傅慎行,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你这样的报复?哦,我忘记了,我还是做了一件错事的,我停下了车,想去救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结果我却杀了人,我以前连只鸡都没杀过,却杀了个人,然后没完没了的做恶梦,闭上眼都是血。”

她低哑地笑,笑着笑着却不知怎地咳了起来,身体都弓成了一只虾子,却依旧停不下来。他初时只是冷眼旁观,可看着看着却不知中了什么邪,伸过手帮她轻拍后背,冷声嘲道“就这个酒量还敢玩这个游戏,你蠢得够可以了。”

她眼里还都是泪,涨红的脸上也是泪痕斑斑,用力捂住了嘴,含混不清地低喊“我想吐。”

他愣了一下,起身把她往卫生间拖,可她脚软得站也站不住,身体左右摇晃着,简直就根本无法走路,他索性伸臂一把将她抄起来,横抱在怀里,疾步往卫生间走,瞧她干呕得厉害,又低头威胁她“你要是敢吐我身上”

话还未能说完,她就已经“哇”的一口,把混杂着胃液的酒水尽数吐到了他胸口。

“对,对不起!”她竟还知道道歉,趁着他愣怔,从他身上挣扎下来,两步奔到马桶旁边,跪在那里抱着马桶吐得天昏地暗。

傅慎行的睡袍上被她吐了不少的污渍,他低头看了两眼,嫌恶地皱了皱眉,把睡袍脱下来随手丢进了洗衣篮里,然后转过身倚靠在洗手台上,皱着眉看她。她还在呕吐,不过也吐不出什么来,除了刚喝下去的两大杯酒和一杯冰水,基本上没有别的东西。

这女人晚上根本就没吃过什么东西!他冷眼看着她,却少有的心软了一下,接了杯温水递给她,冷声道“别吐了,喝口水漱漱口。”

她像是也吐脱了力,跪坐在马桶旁,伸过来接水杯的手抖得厉害,半晌都把水递不到唇边。他实在看不过眼了,这才弯下腰把水杯一把抢过来,又递到她嘴边,一口口地喂她,直到那杯水见底。

她脸上湿乎乎的,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水,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

他也不再理她,长腿从她上跨过去,径直去浴房重新去冲澡。水雾弥漫中,就见她仍动也不动地倚坐在地上,如纸般苍白的面孔上,唯有那浓密的眼睫异样的黑,鸦翅一般盖在那里,叫人看着都有些触目惊心。

他看了两眼,忍不住咒骂了一句,再一次破了例,迈出来双手抄住她的腋下,一把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拎进浴房里,放到了靠墙的横椅上,几下把她身上的衣服剥了个干净,取下了花洒给她冲澡。

她猛地被水淋到,终于有了些反应,低呼了一声,下意识地闪过身去躲,却被他一把摁住了,压在横椅上,继续用水冲她的身体,口中不耐烦地训道“别动!老实点!”

这还是他第一次伺候女人,便是以前做沈知节的时候,也是女人们上赶着来贴他的,和女人鸳鸯戏水的事他没少来,可这样给女人洗澡,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他没做过这种事,难免动作生疏粗鲁,给她冲头的时候,甚至把花洒直接对着她的脸喷,再加上她人本就迷糊,不知怎地就呛了水,咳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把他都有点吓住了,蹲下身来有些紧张地看她,问“你没事吧?”

她满脸的水,满脸的泪,眼睛红得像兔子眼,嗓子哑得像破锣,张开嘴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沈知节,我不欠你,我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他愣了一愣,一时之间竟觉得哭笑不得,默默看她片刻,伸手去轻拍她的脸庞,道“何妍,你就这点酒量,你竟好意思跟我玩这个游戏。”他停了停,又不觉轻轻扬眉,问她“你不会是装醉呢吧?”

第27章

她没答他,一双眸子分明连焦距都对不上了,却仍倔强地盯着他的方向,流着泪,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沈知节,我不欠你,沈知节,我不欠你。”

他不知道多久都没听到人叫自己这个名字了,不觉有些失神,怔怔地听着,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又咒骂了一句,站起身来重新给她冲身上的泡沫。

水温很高,玻璃隔成的浴房里雾气腾腾。被热水冲着,她脸上终于渐渐有了血色,身上也慢慢染上了红粉,微卷的黑色长发沾了水蜷得更厉害了些,水藻一样粘在她光洁的身躯上,令她看起来像是一只刚刚出水的妩媚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