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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喧闹的音乐、艳俗的灯光、疯狂扭动肢体的年轻男女,把这个近期京城最火的酒吧烘托得格外纸醉金迷。室内明明已经开了十足的冷气,但热浪的人太多,白新羽缩在沙发角落里,依然出了一身汗,他烦躁地将衬衫扯开了两粒扣子,把酒杯咣地一声摔在了大理石桌上。

“怎么了?出来玩儿你还一脸大姨妈,扫不扫兴啊。”邹行抓着他的后脖子捏了捏,笑嘻嘻地说,“是不是没你看上眼的妞儿?”

“不是。”

“哎呀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你那脑子里还能装什么呀,看不上哥们儿给你换一批,今儿我做东,不用给我省钱。”

白新羽推开他的手:“谁给你省钱啊,我是真没心情。”

邹行一拍他大腿:“到底怎么了?”

白新羽扒了扒刚染的栗色头发:“我前几天碰着我哥了。”

“你哥?简隋英?”

“嗯。”

邹行咧了咧嘴:“啧啧,他又揍你了?”

“没有,他肯定想揍我来着,但我当时在车上,直接开车跑了。”

“你又怎么惹他了?不过你那个哥吧,也太横了,跟有病似的,说实话我都有点儿怕他。”

白新羽听着邹行说简隋英坏话,心里不太痛快,但又没法反驳,因为邹行说得也没错,他想了想,还是说:“其实他对我也挺好的……”

邹行拍了拍他的背:“你这是被虐习惯了。”

白新羽灌了口酒:“不说了,你们hlgh吧,我回去了。”

“哎?真走啊?这才几点啊。”

白新羽踹了他一脚:“改天再宰你。”说完拿起钥匙和钱包就走了。

出了酒吧,空气不那么浑浊了,但这天儿也忒热了,感觉身上粘糊糊的,大脑也直犯晕,他坐进车里,把冷气开到最大,然后倒在椅背上,重重叹了口气。从那天碰到他哥到现在,他的心一直悬着,想起他哥凶神恶煞的样子,他就手直抖。

简隋英是他表哥,他妈妹妹的独子,他那个小姨命不好,被个小三挤兑死了,让他哥十来岁就没了妈,他妈心疼他哥,就对他哥特别好,他哥呢,长大了很有出息,也就对他好,虽然从小打骂没断过,不过自小给他塞零用钱、帮他打架、投钱给他做生意、替他解决赌债,这些事儿没少干,所以他哥虽然凶了点儿,但确实对他挺好的。

他从小就怕他哥,基本他爹妈管不了的,他哥一出马他就老实,没办法,那是真怕啊,他哥一瞪眼睛,他就感觉那大耳刮子要下来了。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已半年前哪儿来的胆子,敢坑他哥的钱。

想起半年前的事,白新羽一脸懊恼,抓着方向盘拿脑袋使劲撞了几下,车喇叭嗷嗷叫。

当时他赌球欠了三百多万高利贷,实在不敢跟他爸说,就硬着头皮去找他哥借钱,结果他哥也火了,把他一顿臭骂轰出去了,还说再也不管他了,他当时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没想到他哥的异母弟弟,就是那个小三生的儿子找上他了,说能帮他,他当时真是走投无路,就跟那小子合伙骗了他哥三套房子,转手一卖,才把赌债填上。他做完这事儿之后,又后悔又愧疚又害怕,就去澳洲他姑妈那儿躲了半年。

可是那鸟地方,净说鸟语,他天天在姑妈的大庄园里溜狗,没劲透顶,差点儿憋疯了,最后实在忍不住回来了。回来后也不敢声张,没成想才几天啊,带个新泡的小嫩模去玩儿,刚到停车场就给他哥撞个正着,吓得他一脚油门就跑了。到现在想起他哥吼他那一嗓子,心肝儿还直颤。

他觉得自已完蛋了,真完蛋了,他哥不知道要怎么收拾他呢,他怕得连家都快不敢回了。而且他哥到现在都没给他打电话,也没给他爸妈打电话,指不定是酝酿着什么风暴呢。一想到他哥那些整人的招儿,他浑身一哆嗦,愁得差点儿哭出来。

在车里待了一个小时,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他想来想去,兜里没几个钱了,早晚得回家。怎么想还是家里安全,至少他哥要是找上门儿来,看在他妈的面子上不能打死他,要是在外边儿被他哥逮着,得去半条命。白小少爷被自已的机智感动了,赶紧发动车,往家赶去。

这时已经一点多了。白新羽悄悄打开门,摸黑往楼上走去。刚走了没两步,客厅灯突然亮了,白新羽吓了一跳,他爸妈居然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他心一凉,赶紧环视偌大的客厅,没发现他哥的踪影,但他还是知道事不好,他回国没几天,他爸妈对他的思念还没释放完呢,不可能一下子冷脸。他心想,完了,他哥肯定来过了,他心惊胆战地说:“爸,妈,这么晚了你们怎么不睡啊,也不开灯……”

白庆民一指沙发:“你过来。”

白新羽腿肚子有点儿发软,他小声道:“爸,怎么了?”

“过来!”

白新羽求助地看向他妈,他妈扭过头去,他吞了口口水,过去坐下了。

白庆民怒视着他:“你说,你回来是不是又去赌了?”

白新羽哭丧着脸:“冤枉啊爸,我才回来几天啊,我没去。”他这回倒是没撒谎,不过没去不是因为真的克制住了,而是因为没钱,他爸最近管他太严了,再这么下去他都没脸出去玩儿了。

可惜,他以前撒谎太多,他爸根本不相信,一拍桌子道:“今天隋英来家里了,说你从澳洲回来还不学好,又跟邹行那帮好吃懒做的纨绔子弟鬼混,又赌又嫖的,你看看你现在什么德行,染个黄毛,成天没个正形!”

白新羽缩了缩脖子:“爸,我哥说什么了?白天不是还好好的……”他知道他哥肯定来吹了不少风,他爸妈最听他哥的话,因为他们家不少生意都要靠他哥带着,又有很亲厚的关系在,在他的教育问题上,基本他哥只要想说了算,就能说了算,所以他才害怕,他害怕他哥把自已联合小林子坑他哥房子的事儿告诉他爸妈,那他爸肯定得打死他。

白庆民深吸一口气:“成天谎话连篇,还有谁会相信你?隋英是关心你,才把你在外面的情况告诉我们,不然人家那么大一个老板,成天管你这些破事儿?”

白新羽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他哥没把最严重的事儿说出来,但他还是有相当不好的预感,他再一次求助地看向他妈,拼命使眼色。

李蔚芝推了推自已的丈夫,叹道:“你说正事儿吧。”

白庆民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白新羽一眼,白新羽紧张地坐直了身体,大气都不敢喘。他怒道:“你在外边儿简直是劣迹斑斑,你今年都22了,还想混几年?成天跟邹行那帮人鬼混,你混得起吗?邹行他家十几亿的资产,咱家能跟人家比?你再这么下去,老白家就没人了!”

白新羽局促道:“爸,我会改的,我也想做生意啊,那做生意有赚有赔嘛,我以后……”

“你赚个屁!你不赔钱都是隋英盯着你,你自已赚过几个钱?就会吃喝玩乐,你是不是想一辈子这样?以后我和你妈都死了,谁给你钱花?就咱家那不上不下的家底,够你败几年?”

白新羽被骂得很憋屈,但同时又有几份侥幸。如果他哥整治他的方式就是跑他家告他一状,那这个惩罚简直太轻了,他真该感天谢地,反正他爸唠叨的话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回头没钱了跟他妈撒撒娇就行了,他妈才不会不管他呢。这么想着,白新羽尽量放低姿态,好言好语地说:“爸,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混了,我一定勤奋学习,不贪玩儿、不败家,要不我再回去上学吧。”

“放屁!”白庆民怒骂道。

白新羽吓得一哆嗦,心里嘀咕着,今天到底怎么了。他打小脸皮厚、嘴巴甜,只要犯了事,认错态度一向好得不得了,无非就是为了少挨点儿揍、少听点儿啰嗦,而且这招屡试不爽,一般他爸发泄一下也就完了,今天怎么火气这么大?

“你还敢提上学?花钱让你留学,你把钱败光了灰溜溜地回来,国内好大学你又考不上,你说你这么多年干过一件让你爹妈长脸的事儿没有?有没有!”

白新羽低着头不说话。他虽然已经锻炼得挺不要脸了,不过有时候还是会感觉到自尊心有点儿受打击。其实谁不想好好学习、像他哥那样做大生意,他就不是那块料嘛。

李蔚芝再次推了推自已丈夫:“行了,你别骂他了,这些话翻来覆去说,他听得进去吗?”

白庆民迁怒道:“你还好意思说,他这样都是你惯出来的!”

李蔚芝脸色一变:“儿子是我一个人的?你成天不回家,小时候都我自已带,到头来成我不是了?”

白庆民面色发青,李蔚芝还想说什么,但最终硬给咽下去了,她眼圈有点发红:“吵这个没用,你赶紧跟他说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