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教书 “你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黎淮音从谢清棋心虚的样子中看出?了几分端倪, 掀起被子走到铜镜前。镜中那素来雪白的细颈,此刻绽放着几瓣嫣红,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
“谢清棋!”她?转头瞪向罪魁祸首, 只?见谢清棋蒙着被子, 遮住了半张脸, 露出?一双“无辜”的眼睛。
谢清棋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我……一时没忍住就……不然阿音今日请假一天??”
“今后你睡在地上。”
黎淮音转身掩下羞恼的神?色,在衣橱中挑了件立领纱衫,可那盘扣即便扣到最上面一颗,仍会露出?半点残红。无奈只?好?回到镜前,先用青黛中和红痕, 再用些花露混合珍珠粉调了膏子,抹在痕上透出?玉色。
“阿音, 我知错了。”谢清棋站在身后, 下巴搁在她?肩上, 撒娇道?:“能?不能?……不睡地上?”
菱花镜前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黎淮音拍开那人还想来纠缠的手, 转身欲走。可待看到谢清棋疲惫的眉眼时,终究还是不忍心,淡声道?:“回去歇息。”
谢清棋扭头看了眼, 问道?:“阿音让我回哪儿?床上还是……地上?”
黎淮音睨了她?一眼:“明知故问。”
谢清棋几天?没合眼, 一觉睡过去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晌午时分。她?先回侯府向萧婉华报了平安传了信, 这才不急不缓地进?宫复命。
在殿外等候得正无聊时,恰好?遇到萧瑞被一道?士模样的人搀扶着从里?面一瘸一拐走出?来, 谢清棋抱拳道?:“殿下。”
萧瑞站定, 问道?:“清棋表弟此次去边境怎么回来这么快?”
谢清棋道?:“圣命送达后日夜兼程赶回京城,不敢耽误向陛下复命。”
萧瑞慢悠悠道?:“听说禹国美人如云,表弟竟一个都没带回来, 真是可惜了这趟机会。”
“殿下说笑了。”谢清棋唇角微扬,语气平淡,“殿下久居京城,想必对各处秦楼楚馆的美人了如指掌不知道?可有中意之人,置于府外金屋藏娇啊?”
萧瑞脸色一僵,却又不敢问谢清棋是否知道?了什么,只?将手中玉扳指捏得咔咔作响,拂袖离去。
萧还听谢清棋讲完,没有关心前线之事,反而问道?:“朕下了不许你娶妻
的旨意,你可怪朕?”
“臣不敢。”
萧还:“不敢还是不想?”
谢清棋道?:“既不敢,也不想。臣本就娶过妻,自然不会再另娶她?人。”
萧还眯了眯眼:“是黎家之女??朕倒是不理解你为何独独钟情于她??”
“一见倾心。”
从皇宫出?来后,谢清棋轻轻吐出?一口气。她?方才刻意隐瞒了中途遇到黑甲骑兵劫粮草的事情,也没说出?对周卓行?的怀疑。
有黎淮音提醒在先,她?赶上粮草队伍后每日都会命凤羽营众人服下解毒丹,若非如此……只?怕那日所有人都要丧命于敌人的刀下了。
周卓行?那日显然并未中毒,他却装作中毒的样子,其中一定有猫腻。可若只?凭她?片面之词,圣上不会相信,也无法定周卓行?的罪,反而会打草惊蛇,后面更难抓到他的把柄了。
谢清棋分析过后,只?觉得脑中一团乱麻。
见时日尚早,谢清棋便想着去国子监转一圈,哪怕明面上不能?同阿音一起回家,看看阿音上课的样子总是好?的。
春日的阳光穿过窗子,在青砖地板上投下细密的光斑。黎淮音一袭月白襕衫立于讲台,腰间玉带垂落的流纹禁步纹丝不动。
“《尚书·尧典》首句,当断于何处?”清冷的嗓音似冰击玉磐,惊醒了几个望着窗外春景走神?的学生。
黎淮音一手执卷,露出?一截皓腕。眼神?扫过之处,学生都不自觉挺直了脊背。
谢清棋在窗外瞧着,见她?后颈处一缕发丝滑落,垂在雪白衣领上,黑白分明得刺目。阳光洒进?来,黎淮音半边身子被笼在光晕中, ろんぶん 谢清棋不由得呆愣在原地。
忽有学生问道?:“听闻您殿试策论被陛下赞为‘百年难得一见’,不知可否赐教一些殿试技巧?”
黎淮音闻言抬首,眸色如深潭静水,将书卷放在了讲案上。“殿试技巧?”她?声音不疾不徐,字字清晰道?:“读书若只?为应试,便如匠人雕木,徒有其形,而无其神?。”
堂下学子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低声道?:“若无技巧,如何能?入考官之眼?”
黎淮音抬手将那缕散落的发丝挽至耳后,唇角弧度极浅,似笑非笑,“《论语》有言:‘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若你只想着取悦考官,文章已失了筋骨,纵使辞藻华丽,技巧高?超,终究不过是浮萍无根。”
堂上一时寂然,唯有窗外风吹竹叶,沙沙作响。
谢清棋正看得入神?,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不屑的低语。
“一介女?流,也配站在圣贤之地讲学?”
她?转过头,就见几个监生聚在一起,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其中一人故意提高?声音道?:“有人说燕夫子是靠美色得到青睐,我看也只?是中人之姿罢了,真不知道?她?怎么就捡了个状元?”
“这状元的朱砂笔……怕不是用胭脂写的吧?”
“哎,听说祭酒每次见到燕夫子时,眼睛就没从她?脖子上挪开过。”
几人哄笑着来到亭下,还待再说,就见地上突然斜刺了一道黑影。
“诸位是把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谢清棋负手而立,腰间鎏金蹀躞熠熠生辉,冷声道?:“背后说夫子坏话?,言语粗鄙不堪入耳,还有脸自称读书人?”
他们虽不认识谢清棋,可单看她?腰间蹀躞便知官职不低。有人膝盖发软,书册哗啦掉在了地上,强行?辩解道?:“学生只?是……只?是……”
“只?是活腻了。”谢清棋揪住方才最能?起哄之人的衣襟,腰间横刀硌得对方肋骨生疼,“不如就将你们吊在明伦堂前,好?好?背一背《弟子规》‘尊师’篇。”
“谢将军。”
清泉般的嗓音自身后传来。黎淮音不知何时下了课,抱着两卷书册朝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