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拎着公文包从公司走出来的时候,这座城市已经被各种各样的光影所笼罩着。这种光影,不比阳光,它没有一点温度,于是走在光影中的人们,看上去也是那么的冷漠,他们带着冷漠的表情,迈着冷漠的步伐,转眼便又消失在那个看上去更冷漠的街角处。

与其说冷漠,倒不如说是夜晚降临后所滋生的一种心境。我恐惧这种感觉,所以心里就迫切需要一抹有温度的火红色,于是沉溺在酒吧里寻找着,有时候酒水是红的,有时候,那些女人的内衣是火红色的……虽然也没有温度,但对我来说,终究还算是一种微不足道的满足。

……

点上一支烟,习惯性看了看围绕着商场构成的街景和人生百态,而后,目光便在一个人的身上停留了;准确说,是一个背影,一个看上去就显得很瘦弱很飘零的背影,他独自站着,站在那盏铁制的路灯下,灯光照在他长满冻疮的耳朵上……

仿佛感应到我在看他,他回过了头,我突然看清了他的样子……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他却已经笑了,继而快步向我走来,并将一直提在手上的袋子递到我面前。

虽然觉得见过他,但那种陌生感,还是让我没有产生进一步的动作,并带着三分警觉看着他;他又赶忙放下手上的袋子,继而在口袋里一阵摸索,直到从里面掏出一个手机,并试图在手机上打字和我沟通……

我尘封的记忆突然被打开,而后问道:“你是陈千鱼的弟弟,陈百炉?”

他似乎因为我想起他而感到高兴,以至于连连拍手,表达自已的情绪。

我不禁笑了出来,问道:“你是在这儿等我吗?”

他一边点头,一边在手机上打字,打好之后,便扬在我的面前:“昭阳哥,好久不见……能再见到你,真的很高兴!!”

“我也高兴,记得第一次见你,你还是个小孩儿,现在都蜕变成大小伙子了,我差点没认出你。”

他依旧打字:“嘿嘿……”

我不太习惯这种聊天方式,所以便沉默了,然后又在寒风中搓了搓手,以缓解这不知道该聊些什么的尴尬;陈百炉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又提起那个袋子,一个劲儿的往我手上递。

我试探着接过之后,他才腾出手,打出一行字:“我姐说你衣服上破了一个洞,让我把这件衣服送给你。”

我猛然想起自已已经将陈千鱼放进了qq的黑名单里,只因为她和我聊了一个不利于相处的话题:她竟然说她喜欢我!

既然已经选择了拒绝,我便不想接受这件衣服。陈百炉却仿佛已经预知了我的想法,还没等我开口,他便小跑着离开了……直到确定我追不上他,才又转头看着我笑了笑。

这一笑,像火焰灼开了我冰封的记忆:那一天,得知筹够了手术的费用之后,他在我们学校的操场上不知疲倦地奔跑着……

他告诉我,他想像我一样歌唱,像我一样弹着吉他,享受着掌声、欢呼和鲜花……

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长大,可上帝仍没有为他打开那一扇可以唱歌的窗,这种落差,突然击中了我的内心……我想喊住他,但他已经伴随着光影消失在了茫茫的人海中。

……

我独自站立了好一会儿,才打开了这个购物袋。这是一件新衣服,但已经被陈千鱼洗过了,因为衣服很软,且弥漫着一股很自然的植物清香。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小卡片,也是陈千鱼留给我的,她说:“一个人穿越黑暗,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就算你觉得不需要我,我也想告诉你,我想做你那微微一点光,虽然没有办法照亮你的全部生活,但至少可以让你看清脚下的路。”

一阵失神之后,我才点上了一支烟,然后又闭上眼睛。我仿佛感受到了些许轻微的温度,来自一束很弱的光,这束光是除阳光之外,唯二有温度的,区别于酒吧里的灯红酒绿和街头闪转流离的霓虹……

感受着这种温度,我终于在心里默念了陈千鱼和陈百炉这对姐弟的名字。

……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罗本已经站在了我的身旁,只见他身穿西装脚穿皮鞋,而乐瑶就站在他的身边,也好像精心打扮了一番……

我不善于形容一个人,但这一刻,却觉得她像是从彩虹里面走出来的,因为我在她的穿着里见到了很多奢侈品牌;我们商场也有好几个奢侈品专柜,并形成了一个区域,我们都戏称那个区域为彩虹,之所以叫彩虹,是因为亮眼却不长久……

在高档百货圈子里混,谁不知道傍上大款的小三最舍得买奢侈品,因为从来不用花自已的钱。

于是,我便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乐瑶,因为她的落魄,已经在我脑海里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印象……

(提前祝大家新春快乐,万事顺遂。新的一年做生活的高手!)

第23章:用力过猛

我大概观察了一下,乐瑶那略显单薄的身上,堆砌的奢侈品牌竟有五个之多,尤其那只爱马仕的手包,似乎还是今年的最新款……

奢侈品当然能提升一个女人的气质,而顶级奢侈品,给的可不仅仅是气质,而是一种象征着阶级属性的气场;因为长期在高档百货工作的缘故,我是可以感受到这种气场的,就像黄袍加身,头戴桂冠;所以,对于渴望跨越阶级的人来说,这些充满假象的奢侈品牌,才会如此具有吸引力,这种吸引力,一旦在一个人的心里成魔,就会放下身段和道德,开始攀附,随从;而这种现象在漂亮却长期缺钱的女人身上,尤其普遍。

正是基于这种认知,我才在乐瑶身上有了一种对号入座的错觉,这种错觉并不止于我,还有罗本;所以,他看着乐瑶的目光,也是一半怀疑,一半讶异。

这种眼光,终于引起了乐瑶的不满,她指着罗本却对着我质问道:“我是法西斯吗?干嘛一副遭受了压迫的表情盯着我看?”

率先回应她的是罗本,他调侃着回道:“难得你还有这样的阶级意识……可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最难调和的矛盾就是阶级矛盾吗?”

乐瑶噘着嘴,而后又故作一副恍然的表情,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你们觉得我是在故意制造矛盾,针对你们……”

我也点头说道:“你说对了……如果我一个人对你有看法,那可能是我个人的问题,但如果我们都有这样的感觉,你就应该……”

我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乐瑶打断,继而说道:“如果你对我有看法,那就是你自已的问题,如果你们两个人都对我有偏见,那只能说明,你们俩互相认识……”

罗本和我对视了一眼,感叹道:“不愧是北京妹子,这小嘴挺能说……我俩还没表达看法,你倒先给我们定性了,但我们可真没有拉帮结派啊……”

“切,要不要给你们找一面镜子,让你们看看是不是一副拉帮结派搞孤立的嘴脸……亏你们还是俩大老爷们呢,真想一通乱拳,打死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妙龄少女吗?”

罗本哀叹:“完了,又从阶级矛盾发展成性别矛盾了!……我说不过她,你上,昭阳。”

说完,罗本便点了一支烟,并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乐瑶则一脸轻蔑地看着我,仿佛在嘲笑我们这个小团体太容易分崩离析。

她误解了,我和罗本并没有要针对她的意思,着实是她自已前后形成的反差,让人感到费解,这种费解,就好像一副有色眼镜,挂在罗本的脸上,也挂在我的脸上。

我可能比罗本更反感她身上这种没来由的转变,于是,收起调侃之心,正色说道:“你这一身行头,没有二十万下不来吧,我说的这二十万,还不包括你手上那条宝格丽的手链……”

乐瑶下意识抬起手腕看了看那条手链。

我又说道:“咱俩第一次见面,你连解决温饱的钱都没有……这才几天时间呐,别告诉我,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跑去抢银行了。”

乐瑶先是一愣,而后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回道:“原来你俩阴阳怪气了半天,是在针对我这一身行头呀!”

我和罗本选择了默认,乐瑶又走到罗本身边,指着罗本说道:“是不是你告诉我,今天要参加一个高端局,让我好好打扮打扮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