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总是糊涂,激动起来就会口水直流,眼睛通红,大叫“娘……娘……杀……杀……”
迷惘时候,脸上又很是可怜呆惧,要哭似的喃喃:“娘……娘……”
前面的弟子吓了一跳,又不敢把剑尖从他手里抽出,按他这个劲道的抓法,会伤的更重,不停叫道:“放手!傻子!你他娘的死呆子!放手!手不想要了!滚开!大爷们叫你滚开!”
一时吵吵嚷嚷,都是驱赶傻子的惊呼声。
林悯心早疼碎了,不住在后面大叫:“傻子!松手!听话!娘让你松手!”
傻子一听清是他的声音就很乖,自己松了手,双手垂了下去,血液滴滴答答,无声落在地上,在外面呆呆的叫“娘……”,急着要进来,要找他。
林悯甩开小六,自己使力往前一冲,他认为他是使出了铁山靠的力气,然而撞到这些常年练武的弟子肩背上,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几名弟子回头,脸红红的将他默默看着,林悯瞪着他们:“叫他进来。”
这几名小弟子先往大师兄魏明脸上看了看,魏明见不过是个可怜的傻子,点了点头,他们又往六哥脸上看,小六迟迟没什么表示,被人甩开的手往身后一背,不发一语,长平已经嗤了一声:“帮里从没有欺负傻子的时候!”
跨出步子去把傻子拉了回来,交到林悯手里。
林悯忙接过傻子,对他真心实意的点头说:“谢谢。”
长平脸上又一热,摆手说:“不谢不谢。”
林悯对他很有好感,也认得,又说:“我记得你,咱们好久不见了,可惜那时候你辛苦摘来的樱桃我没有吃上……”他往被围在中间已经与仇滦对峙起来的人看,怅然道:“他那时候不是人,对谁都不好,我记得他也常打你,是你心好,不与他计较,可……现在真的改了,你们就不能放过他么?”
长平也不能多说:“少…唔……他打我,我都不记得了。”又瞅着他笑说:“谢谢林公子还记得长平。”
心里也是哀凉一片,心想,我要是做的了主的话,就凭林公子您还记得我,还愿意跟我说话,我早都做主放你们了。
魏明在下将他脚尖踢了一下,长平就知道,不能再掺和,把脸扭了过去。
林悯也抿唇没话再说,手上紧着给傻子撕下衣料包扎伤口,傻子眼圈通红,口水横流,情绪还很激动,林悯给他把两只血淋淋的手包好,从怀里掏出糖袋子,糖袋子因为被林悯随身携带,随时要拿出来哄傻子,里面已经没几颗了,就剩三个了,剥开一颗给他塞到嘴里后,只剩两个了,林悯拍拍他脸,安抚道:“没事没事,乖,娘不跟你分开。”也不嫌脏,又拿撕的破碎的袖子给他擦嘴上掉下来的口水,不时拍拍他,摸摸他。
傻子含着糖,人给他牵着安抚着,安静多了,只津津有味的吃他的糖,慢慢不流口水了。
只有小六暗自咬牙,瞧他自始至终从没把自己在眼里看。
当日那樱桃,其实是他一颗一颗趴在树上摘下来的。
仇滦背后大刀已经解下开鞘,单手拿着,身上披风一把扯下,刀尖指在地下,笑道:“哥,咱们今天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打一场了。”
“你想带他走?打倒我,杀了这里所有人,就可以带他走了。”
布致道也是嘿嘿一笑:“等一下。”
仇滦:“等什么?”
布致道将眼罩掀开扔在地下,抹了把脸,露出本来面容,走到已经火星消亡的锅前,端起锅就往嘴边凑。
林悯在后面踮着脚看见,替他急得不成,心里骂,这他妈哪里是布致道,分明是饭桶!改名叫不着调!
这时候了,还有心情端锅吃粥!转念又想,给他吃,吃饱了有劲儿,起码这么多人剑山剑海地围着他,他一会儿打不过能跑。
布致道心里却想,现在喝正好,今日我要是死了,以后就吃不上这口风味独特的粥了。
他的唇边带着一点浅淡笑意。
还没有挨上锅沿,只听哗啦一声,锅破粥撒,碎瓦片和肉干糜烂的粥汤撒在他脚上,布致道把脚挪开,手指上的自己在嘴里嗦了一嗦,抬眼笑道:“这有点儿过分了,他给我煮的。”
仇滦满面黑气:“那更不能让你吃了。”
强忍着,又笑道:“哥,你的习惯便是不尊重对手么?从前是,现在也是。”
“我从来没他娘当你是我对手!”布致道好似忍得足够,又冷道:“别管我叫哥,我没你这样本事的弟弟。”
“你一口一个,谁也听出来没多亲,叫出来跟他娘骂人似的,大爷根本不认识你。”
“要打就动手。”将手里的破锅砸在地下:“他朝我怀里跑过来,我不辜负他,他要走,我带他走,我今日一定会带他和傻子走,谁也拦不了。”
仇滦已经举刀向他劈去:“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布致道衣袂一甩,飞开数丈,地上显现一道霸道裂纹,两人的身影瞬间就纠缠在一起,如水中游草,风中丝线,缠绞起来,不依不饶,不死不休。
只有刀鸣风啸,土石飞溅,不闻人声。
两人都专心在这一场决斗里。
所有人也都在专心观看这一场决斗,手中剑不曾放下一刻,严阵以待。
不让令狐危活着离开,是帮主来之前下的死命令。
这一场恶战,无论帮主胜负,大家都会一拥而上。
林悯使劲扒开他们肩膀,被两名弟子用胳膊拦在后头,眼睛只跟着他们两个打斗的身影转,转都转不及,他们打的太凶了,太躁了,看都看不过来,只知凶险,尤其是仇滦,破魔刀法炉火纯青,那大刀一柄,给他耍的像是长在他手上,已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如今布致道又没有背他在背上,仇滦再无顾忌,每一招都是杀招,奔着要他哥命去的,反观布致道,什么兵器都没有,只能赤手空拳地接他的宽刃大刀,所以招式大多只能守成,杀气也没有那么重,不过伺机反击而已,可他只要一伸手,仇滦的刀刃便到,林悯好几次看见仇滦险些将布致道的手削下去,下意识惊叫:“不要!”
两人齐齐回头。
仇滦双目赤红,回过头来冷笑道:“他真关心你,怕我将你杀了。”
又是一刀:“他从前只对我这样。”
布致道躲开他更愤怒霸道的一刀,被逼的退后数步,抽空也道:“是啊是啊,我死了他会伤心的,不光是我,那傻子死了,他也伤心,他心里也有你,你要是死了,他更不可能不流泪,你喜欢他,却不懂他。”
“放我们走吧,真的,没必要弄得两败俱伤。”
“我保证,这一生,你都看不见我,就跟我死了一样。”
“听人家说我以前真的对你不起,可我已经不记得了,若我孤零零一个,你杀便杀了,如今有了牵挂,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
“凭什么!”仇滦只是大吼:“我问你凭什么!告诉我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