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给先帝祭祀之时,经人提醒,想起了被他一怒之下扔在此处的贾家人,想着大喜的事情,给了个恩典,若是能考出功名,于国有利,便允许回京。
贾家人是受了罚来的此处,皇陵凄苦,莫说贴身丫鬟,就连小厮都只允许有一个跟着,早就不知酒色的滋味,但凡动了心思,便会被人指责不敬先皇,谁也不敢在皇陵处闹出事来,得了康熙的恩典,莫说贾宝玉,就连贾赦和贾珍都动了心思,想着考个功名,就冲着能够离开皇陵,那也值了。
埋头苦读多日之后,拿着康熙的特赦,贾赦、贾珍、贾蓉、贾琏、贾宝玉纷纷从皇陵离开,回了南京原籍,报名参加童生试。
然而几人多是不学无术之辈,拿书简直就是上辈子的事情一个个的入场考了,却只有贾宝玉得中秀才,其余人各个榜上无名。
出榜之人,贾赦正领着贾家儿郎在楼里寻欢作乐,听了小厮的回话,愣了一瞬,从怀中又掏出一摞银票,令人多送几壶美酒,多喊几个姑娘上来。
所谓美人裙下死,做鬼也风流,迟早都要回皇陵过那见鬼的日子,不若趁着这机会,多放纵几日。
贾琏等人也顾不上失落,连忙左拥右抱起来,唯有贾宝玉,欣喜若狂,立时回了家中,请遍名师,准备乡试。
王熙凤反正养着尤二姐生的儿子,对于贾琏早就死了心,对于他在外头鬼混,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比起贾琏,她更关心她准备做的生意。
当然,贾琏的放纵也没有多长日子,没过两日,康熙派来押解的将士,见着几人毫无动身的打算,将几人绑着回了先帝的皇陵。
只剩贾宝玉留在南京。
这便是为何黛玉会在贾家见着贾宝玉的缘由。
贾宝玉居然能考中秀才,这却也出乎黛玉的意料,但难得贾家还有不是那般烂到骨子里的人,黛玉欣喜不已,她忙对贾宝玉说道:“这两年我和王爷游历各地,也拜访过几个当地的儒生,得了他们的一些指点,一会儿我令人将笔记送给你。”
贾宝玉喜不自胜,皇陵苦寒,他从小锦衣玉食,在脂粉堆里长大,骤然去了那地,袭人、晴雯等人全都不在,他夜夜只觉难眠,难得等到康熙开恩,他是拿出来头悬梁锥刺股的狠劲,只想着一次考中,也免了日后再回去遭罪。
黛玉身份高贵,她拿出来的笔记,哪里是一般人能看到的,遂贾宝玉喜得连连道谢,拿到书后便要回去读书。
贾母见着宝玉如此痴迷的模样,既是为贾府后继有人而欣喜,又是为贾宝玉遭了大罪而伤心,一时也顾不上叫住他,询问突然闯入所谓何事。
但并未让贾母等多久,贾宝玉刚捧着书,如珠似宝的离开,贾母刚与黛玉追忆了几番当年,还不等她出言挽留,让黛玉与胤祺在贾家住一晚上,外头喧闹又起。
贾母当即冷下了脸,看向鸳鸯,鸳鸯了然,当即便掀开帘子,走到门外,张嘴便要训斥,却见着来人,鸳鸯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下,恭敬地避到一旁。
鸳鸯出去后,外头不见安静,反倒是脚步声更加明显,贾母不虞地皱着眉头,盘算着到底是乡野之地,这边的丫鬟都是不懂规矩的,等黛玉走了后,要好生教导一番规矩,今儿个实在是太过失礼。
胤祺站在黛玉身后,本来贾家事他不欲多言,但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断,实在是没有把恒亲王府放在眼里。
他到底是康熙亲封的恒亲王,全天下就没有几个份位比他高之人,他愿意看在黛玉的份上,对贾府以家人礼待之,却不意味着他乐意被贾家如此怠慢。
胤祺眼中的神色渐渐冷淡下来,黛玉感知到胤祺的心情,语气同样转淡,便要告辞离开,左右已经见过了贾母,该尽的孝道也尽了。
正在这时,门帘骤然被掀起,走进一直吃斋念佛,如枯槁木头一般的王夫人,她眼中难得活泛,脸上露着喜色:“老夫人大喜,甄家派人来我家提亲了。”
王夫人如何不知晓贾母正在接待贵客,但是甄家,实在是败落的贾府高攀不上的人家,骤然得知甄家派人过来为家中的嫡孙提亲,王夫人只喜不自胜,唯恐耽搁了坏了这个亲事,咬着牙便走了过来。
“甄家?”三个声音异口同声的想起,贾母拄着拐杖的手激动的直发颤:“是哪个甄家?”
王夫人笑着回话:“好叫老祖宗知晓,正是往年与我家素有交情的甄家,他们家也有个名叫宝玉的孙子,这次正是遣人来为他求娶三姑娘呢。”
尽管贾家坏了事,但贾政一脉被牵连不多,尽管已经回了老家,三姑娘探春,仍然是贾政之女,贵妃之妹,她不像迎春,能嫁个当地的乡绅之家,便是门当户对,探春的身份足以让她寻个好的亲事。
但,老太太也没想着能得到甄家这样的好亲。
听了王夫人的回禀,贾母就连黛玉都顾不上了,尽管嘴上令王夫人下去好生招待,她还是与黛玉说着话,但话语中的心不在焉实在明显。
黛玉也是与探春姐妹相称的,她深知探春是个有大志气的人,也不愿意因为她的缘故坏了探春的姻缘,忙借故告辞离开。
贾母也不多留,等恭送了黛玉和胤祺离开,忙吩咐将甄家人请来。
马车里,黛玉靠着窗框,望着外头的黄土路发呆,贾家的老家并不在南京城中,要走过一段长长的路才能进城。
黛玉与胤祺一早便出门,赶了许久的路,才到的地方,然而没说几句话,两人便从贾府告辞离开,胤祺从小到大,还没有被人这么怠慢过,他心里火气直冒,深深呼吸,抑制住他的怒意。
温柔地轻拍着胤祺的手背,黛玉轻声安抚:“贾家骤然得了天上的掉下的馅饼,难免想抓牢点,与他们计较难免气到自己。”
胤祺将头埋入黛玉的颈间,他声音闷闷的:“我为你委屈。”
为了见贾母,黛玉一大早便起来,坐了许久马车才颠簸着到了贾家,没想到却被这般敷衍,贾府是怎么敢的!
越想越生气,胤祺恨不得调转马车头,去将贾府的大门砸开,好好教教什么是上下尊卑。
黛玉揉着胤祺后脑勺的头发,笑着劝到:“我倒不觉着委屈,三丫头是个好的,她能终身有靠,我高兴还来不及。”
“更何况,听他们说来提亲的事甄宝玉,这婚事,许事不错。”黛玉顿了半晌,慢慢说道。
甄宝玉这些年虽然身边人来来去去不少,但不是个凶残的性子,甚至可以说在江南的公子哥中,甄宝玉还能算个知情识趣的人,若探春能嫁给他,一个小意温柔,一个胸有沟壑,想必日子过得也不会差。
只是...
“甄家如何突然遣人给贾家提亲了?”黛玉沉思半晌,依然不得其门而入,要知晓,凭着两家的交情,若是有了成儿女亲家的默契,早早的会将口风透出来。
前些日子贾家还就让探春去姑苏见她,话里话外是想要求她帮探春介绍个好人家,今儿个怎地又蹦出来个甄宝玉。
被黛玉这么一打岔,胤祺的怒气倒是消散许多,他细细思索着,好半天噗嗤一笑:“你这杯媒人茶,真逃不掉。”
黛玉好奇地看向胤祺,却只见胤祺神秘兮兮地笑着:“我听闻甄宝玉那小子,从林府回家后便失魂落魄的,说是对路上撞见的一个姑娘魂牵梦萦,求着家里人让他们成亲,想必那姑娘就是三姑娘了。”
时人讲究男女大妨,正当年的姑娘,如何被外男撞见,想必只有在林府的擦肩而过。
“这...”黛玉也没想到,几人竟然有这般的缘分,也是失笑出声,只不过:“甄家汲汲名利,如何会同意甄宝玉娶三姑娘?”
胤祺挑了挑眉:“你可别忘了,甄宝玉嚷嚷着要随着我们的海船出海,说不得甄家人想着给他娶了心上人,能让他老实待在家里。”
黛玉哑然,但这或许是最有可能的解释,她顿了顿,拿出张信纸,将甄宝玉或许要出海的事情,写了两封信分别给贾母和探春送去,以作提醒,免得探春嫁过去独守空房,心里难受。
后头的事情,就不是她能操心的了。
短短数日,贾家和甄家飞快的达成了共识,为甄宝玉和探春定下了亲事,甚至由于甄宝玉铁了心的要出海,贾府匆匆地将迎春的婚期也定了,定在三个月内将两个女儿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