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圣旨需全副朝服,一番折腾下来,就连头发缝都湿透,趁着天色尚早,日头还暖,黛玉索性将头饰全部拆下, 令雪雁取来鸡蛋和胰子香露, 痛痛快快的洗了个头。

胤祺见着黛玉入了浴室, 隔着门叮嘱了句, 让黛玉小心些, 千万别着凉了, 又走出门,唤来舞文, 让他再找十来个粗使的小厮,在外间烧水抬水,万不能断了屋里的热水。

舞文挠着头,暗笑五阿哥的关心则乱,福晋身为郡王府,不,现在是亲王府的主子,哪个下人敢怠慢,如何连沐浴的水都供应不上,还需要五阿哥眼巴巴的吩咐。

只不过主子下了令,舞文少不得跑一趟,应了声便去外头喊人,择那些尚未长成,又有些力气的小厮,进来搬柴抬水,果然烧水的速度快了许多。

胤祺这才满意的去了前头的书房,脱下汗浸浸的朝服,取了凉水从头浇下,将暑热褪去,又擦干了头发,换上了日常的纱衣,复往寝间走去。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黛玉也梳洗完了,她穿着白绫的里衣,外头罩着一件天水碧的纱,巴掌大的脸上是被水汽氤氲的红晕,湿漉漉的发搭在肩上,透过纱衣,将白绫也浸透出透明的圆圈。

胤祺三两步走上前去,握着黛玉的肩,感受着手下的凉意,皱着眉,说话的语气却很是温柔:“怎地这样便出来了,仔细吹了风头疼。”

黛玉抿唇笑了,她想着胤祺在外头干等着无聊,想着天气暖和,便顾不上头发,直接走了出来。

胤祺心里不可谓不熨帖,却也只是摇摇头,淡淡说了句:“你呀!”

胤祺伸出手,接过雪雁手中的大帕子,轻柔地将黛玉浓密的乌发笼住,慢慢地擦拭着。

帕子吸了水,很快变得潮湿,秀发如绸缎般亮泽,等到再如何擦也擦不出水了,雪雁又将熏笼递上。

胤祺坐在榻上,让黛玉躺在他的腿上,又换了条新的帕子,隔着帕子用熏笼慢慢熏着头发。

熏笼里松针的香味弥散在屋中,正是空山新雨之色,黛玉身上的香露味与松针的清香交织,直直扑到胤祺的鼻息之间。

胤祺只觉心神一荡,微微挪动身子,摸着黛玉的发已经干透,不自在地让黛玉起身。

随着黛玉及笄,宫里太后与宜妃都盼着抱孙子,早就指了嬷嬷教导黛玉,虽然胤祺怜惜黛玉年岁小,并未成事,黛玉却也通了人事,见着胤祺尴尬地模样,黛玉视线下移,瞬间便明了。

白晰的脸红的要滴血,黛玉视线游移着,害羞地不敢直视。

胤祺同样也觉得难为情,尽管两人已经成亲数年,却并未有更深入的接触。

不仅是由于黛玉年岁还小,更重要的是,胤祺不愿意让黛玉承受产育之痛,尽管胤祺气血正旺,也小心地遮掩着。

这次却大意让黛玉发现了。

胤祺清了清嗓子,眼神看向窗外,此时日头已经西斜,在纱窗的遮挡下,屋子里暗沉沉的,窗下桌上缠丝玛瑙瓶中插着的荷花幽幽地散着清香。

“我去书房,你好生歇着。”胤祺狼狈地躬着腰,便要离开。

纤细,柔嫩的手悄然探出,无声无息地扯住胤祺的衣袖。

胤祺诧异地抬头,却只见黛玉连耳后都红得好似要滴血一般。

“别,别走。”黛玉声如蚊讷,胤祺竖起耳朵,才听清这几个字。

胤祺不可置信地直直盯着眼前人,久久说不出话来,寂静在两人间流淌,气氛越来越凝重。

黛玉能说出这话,已经是鼓足了千般勇气,见着胤祺的沉默,羞恼浮上心头,黛玉垂着头,一挥手便要离开。

“等等。”胤祺反手抓住黛玉松开的手,用力之大,在皓月般的手腕上留下一圈红痕。

胤祺看向黛玉的眼里,是忍不住的喜色。

但,黛玉的身子…

胤祺努力平息心中的激动,压制住身子的火热,极力冷静的说道:“还不是时候。”

胤祺握着黛玉的手久久不松,他的理智与欲望在做着斗争。

黛玉与胤祺心意相通,如何不明白胤祺的心病,康熙后宫妃嫔众多,受到产育折磨的更是不少,旁的不说,先后三任皇后,都是由于生产拖垮了身子,赫舍里皇后在生了太子后血崩逝世,钮祜禄皇后小产后身子便垮了,佟佳皇后也是生了公主后缠绵病榻一病不起。

更别提深受先帝宠爱的董鄂皇后,再早堪称独宠的关雎宫宸妃,无不是折在了产育之上。

天下间最尊贵的女子,有地位,有宠爱,能唤来最好的大夫,用着最好的药材,也逃不过生育的折磨。

更何况黛玉也亲眼见着,荣国府里的王熙凤,多么要强的一个人,小产也差点要了她半条命。

这事,不仅胤祺担忧,黛玉也很是害怕。

但胤滋重病的事情,让黛玉的恐惧更深,彼时胤祺正在战场上与准噶尔部落交战,黛玉每每见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胤滋,恍惚间好似见着的是胤祺一般。

每日从皇宫回来,黛玉夜里必会噩梦不断,不是胤祺被谁砍了一刀,就是他受伤在无人的荒漠里哀嚎,至于缺胳膊少腿的样子,更是常常梦见。

在又一次梦见胤祺浑身血色之后,黛玉忍不住的想与胤祺亲近点,再亲近点,近到两人间容不下任何人,近到两人再不分别。

为此,黛玉做了十足的准备。

她的头埋地更低,红晕顺着脖子蔓延到白绫里衣里,她斜着眼瞥了一眼,那潋滟风情,直让胤祺心旌摇荡。

“我令人备了羊肠。”黛玉眼一闭,忍着羞意,一鼓作气说道。

羊肠!这东西胤祺也找人问过,不管是民间的大夫,还是洋人的传教士,都说这是最好的方式,并无鱼鳔和猪膀胱的异味,唯一的问题,不过是需要反复清洗,抛费较大,但在亲王府里,几副羊肠子算什么贵东西呢。

不过是虑着黛玉,胤祺忍住了没让人准备,没想到黛玉却提了出来。

这让胤祺又怜又喜,他昔日的镇静再也不在,如同毛头小子般,抖着手解开了纱衣的扣子,颤抖的唇落在黛玉的脸上脖颈间。

鸳鸯交颈,牡丹吐蕊,纱帘落下,掩住一室动静。

在外头守着的雪雁,远远听着细碎地声音,羞红了脸,却强作镇定,去了小厨房吩咐炉火别停,继续烧水。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动静终于停下,只听见胤祺轻拍着黛玉安抚的声音,夏日的晚风吹拂进屋子,严严实实的床帐被掀开一条缝,帐子里的湿热带走,屋子里松针与荷香混合着的清香顺势进了帐中。

黛玉脸上的潮红退了几分,紧蹙的眉头慢慢散开,胤祺弯着腰,亲吻着黛玉的肩膀,喃喃地与黛玉说着自己的计划:“明儿个我便上折子给皇阿玛,咱们去南边待些日子,京中我瞧着快乱了,他们谁爱抢谁抢去,咱们躲远些。”

风儿温柔地吹过,将胤祺的尾音卷起,散在空中,只留下黛玉嘴角新浮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