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才把这份文件整了整，在“管理层意见”一栏写了批准，签上龙飞凤舞的名字，合起纸页递给郑秘书，微笑：“那就放她一马。”
这么说着，郑秘书接过文件的同时，在桌板上瞥见一张露着角的照片，大概是个男人的证件照，发际边上有一块黑斑。
郑秘书得体接过，有礼地告退，走出病房门口没两步就停下，靠在柱子上喘气，她伸手按住自己心口，撒谎的不安萦绕于心，这还是其次，那具变形的恐怖尸体她也悄悄看过，面部特征上有一块被浮囊皮肤撑得肿大明显的黑色方斑，日常照片里，哲立也不曾为这块斑痕感到任何不自信，坦坦荡荡地显露出来这便是刘总监尽力欺骗自己男友还活着，却还是心如死灰的根本原因。
安雅才已经碰到事件全貌了。
郑秘书有些不舍得小刘，心里又可怜她，一路帮她跑文件手续，李少行看在眼里，甚至帮忙开车亲自送她们俩到地方，又带着刘总监到公司，两人合力帮她，她也只是心死了一般，淡淡道谢，一块儿吃解散饭的时候，还怔怔地盯着当地的特色菜流泪。
回程路上李少行不免感慨，郑秘书却说：“你已经尽了人事，啧，安总啊……连个面都不露，连句话都不交代给小刘，她也为公司付出过这些呢……就算不是他亲手……”
李少行轻声提醒道：“郑姐。”
郑秘书轻拍自己膝头：“唉，知道了……欸，别去我家，去公司。”
李少行笑她：“工作癌？”
郑秘书笑：“那可不，我都被安总疑心上了，不得好好表现亡羊补牢？”
到了公司，李少行把车临时停在路边，帮她拎一些从子公司带回来的文件备案上楼，走进大厅发现不少人在看他，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前台那儿就跑过来一个人。
“……李总。”
【作家想说的话：】
想来想去还是得给郑秘书和刘总监起个名字，就去翻了e些各年代排行前面的新生儿名字数量））
【三十三】梦醒
李少行站在那儿，看见前台边上站的已然有些称得上形容枯槁的孟闻西。
李少行觉得很是恍惚，对方意气风发拿奖出国的事情仿佛就在昨天，现在看他有些空荡的衣袖和显然已经没了傲气的眼睛，很难言说他此刻的感情。
李少行一下不知道该在哪招待他，以前的地方去了不合适，久别重逢也不好太随便，谁知道晚辈孟闻西先发出了邀请。
孟闻西带他到了家吃南方菜的馆子，叫什么兰什么坊的，建在湖边，湖水粼粼波光，细碎的阳光洒进屋内。
“我在网上看的，这家餐厅挺有名，做的素菜很好吃。”孟闻西轻声道。
听到“素菜”两个字，李少行的肚子就空虚地“咕噜”了一下，孟闻西听到，尴尬笑笑。
李少行说：“你怎么出国了还在看国内的餐厅。”
孟闻西笑，本就深的眼窝微凹下去，显得病里病气的：“怎么说呢……我一直在鼓起勇气试着回国，唯一的动力就是约你再吃一顿饭，很多餐厅位置我定了流，流了定，好久都没下定决心。”
李少行低下头看杯中泛着青绿的茶汤：“回来有什么打算？想开公司还是回跃速？要是想自己起家，缺投资可以找我。”
孟闻西苦笑：“不是因为还喜欢我，所以才想投资我，对吧？”
李少行：“你能明白，这很好。”
孟闻西叹气，按下桌上的餐铃，示意服务生上菜。
先上来的前菜是一小盅莲子羹，细小的桂花碎在瓷勺上飘动，却被黏糯的汤羹包裹，无处可逃，仿佛孟闻西不定的心境：“我还不能回国内，这次只算是度假。”
李少行抬眼看他：“不要勉强自己，待在不高兴的地方怎么工作。”
孟闻西笑着摇摇头：“当初的合约就是五年制，和国内的劳动合同不一样，不是我想走就走，我身上牵扯太多，只能把债还完。”
李少行淡淡笑道：“要不然我借钱给你。”
孟闻西垂下眼帘，道：“你别对我这么好，我会很难受。”
李少行默默，哲立一事，孟闻西也算半个受害者，Andrew一被查，公司内部风气恶劣，上司性骚扰下级，克扣工资，公司内部结党成风，互相排挤的事儿全扒出来了，孟闻西还有些热度，自然被聚光灯注目，一向以为孟闻西去享乐镀金的，现在才知道他过的什么日子。
孟闻西尽量抑制着一点哽咽，笑着说：“现在我们被更大的集团收购了，这家以前是做动画片的，上面新派下来的老板是混血，有一半东方血统，不歧视我，开了几十个人，让人把我叫回去继续工作了。”
李少行知道事情有了转机，半放下心来：“那不是很好吗？你的努力有了回报了。”
说着，举起茶杯敬他一敬。
孟闻西咽下心头一点酸涩：“是呀。”
吃到半旬，孟闻西深思熟虑了片刻，突然问他：“李……李哥。”
李少行：“嗯？”
孟闻西：“那个……刘姐，啊，就是刘诗琪，你们的技术总监，专做建模和设计的那个……”
怕李少行一下记不起来，特意多提示了几个关键词。
李少行笑了，问：“我记得的，她怎么了？你直接说就好。”
他面上轻松无事，心里那根弦却“铮”地一下绷紧了。
孟闻西小心翼翼问：“她现在在哪你知道吗？”
李少行笑笑：“我和她不至于熟到这份上吧，她之前好像惹了安总不开心，被调到分公司去了。”
孟闻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哦……那，那你们分公司在哪个地方啊？”
李少行打太极道：“全国哪个省都有一两家，你要问我……这样，我明天帮你去打听一下。”
孟闻西生怕麻烦了他，赶忙说：“不用不用！我，我自己联系她就好。”
李少行看他这样子，更拿不准发生了什么，按理来说孟闻西应该是不知道哲立自杀这一档子事的，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孟闻西也曾经和他后怕过竞赛得分，哲立的作品和他不分伯仲，但对方在少年时便比他更早接触，整个构思上成熟许多，又有人生经历和对游戏豁出命一样的生命历程，简直是正中老外红心的一箭。
李少行试探着问他：“你们俩闹不愉快了？要我从中说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