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浚低低笑了一声,借着一点光打量俞书?礼的脸,赞美道?:“季安,你真的……大?不?一样了。”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变了脸色,咬牙道?:“赵雍,走我的老路?他?也配?!你以为,当年你二姐的事情,他?只是一个纵容下属的冷脸旁观者?你错了。”
俞书礼不动声色:“你的意思是……当年的事情,还有隐情?”
完颜浚点头:“赵雍,是你二姐的第一个男人。是他纵容下属,当着他?的面碰了他的女人。多可笑啊,两人分明都心有所属,却偏偏还能睡到一起去,恶不?恶心?”
“他们为了算计这个皇位,算计魏延,算计你,蛰伏了十年。”完颜浚笑了笑,邀功道:“我帮你解决你的二姐,你不?该高?兴吗?”
“高?兴啊。”俞书礼心中波澜划过,努力掩下:“若是没有这些事情,我又这么会知道多年前的真相?我二姐的事情,能让我往后更加仔细辨别人心,但于我和为魏延而言,也不过已是过眼云烟。”
“可是完颜浚,你在外人的事上如此清晰明了,却想?不?到,跟随你多年的走狗,浔阳侯,不?仅是个两面三刀的伪君子,还是个能够随时倒戈的真小人。”
完颜浚唇角动了动,笑容断裂:“你什么意思?”
俞书?礼动了动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而僵硬酸痛的手臂,道?:“我先前一直在想?,怎么浔阳侯总能收到各种风声,怎么逮他?都逮不?住,刚开始,我以为是你在操纵他?。但后来我明白了,他?一面为你效力,一面却仍站在皇帝那边,扶持着太子。这样,他?便能立于不?败之地。一个三姓家?奴,收着两边的线索和信号,自然能做到遇到什么事情,都及时撤离。”
“完颜浚,浔阳侯倒戈,你手中兵马不?足。就算没我,今日你一个他?国皇子妄图弑大?梁君,终究也没办法活着离开皇宫。”
完颜浚环顾四周,果然见到原来带来保护他?的兵马一半多都在悄无声息间?消失无踪。
围在四周的弓箭手,立马调转箭头,对上了他?自己。
“所以,”完颜浚脸色不?变,手指敲了敲俞书?礼死?死?抵着他?的剑刃,“你确定还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吗?你我现在也算不?上什么有利益关系的死?敌,何不?彼此放人一马?站这么久,我脚有些麻了。”
俞书?礼瞥了眼?愈加明烈的火光,知道?这是赵雍的造反人马打进来了。
他?咬了咬牙,试图同完颜浚谈条件:“你把你挟持的人放了。”
“放了?”完颜浚阴沉着一张脸:“你现在和我是一样的境遇,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他?大?笑一声:“实话告诉你,你找不?回魏延了,因为他?已经被我偷运回国了。若是不?出意外,要不?了几天,他?就会出现在西昭国都的城门上,砍头谢罪。”
俞书?礼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面容也因愤怒而扭曲,他?哆嗦了一下身子,手指死?死?捏住剑柄,牙齿咬合间?发出轻微的响声:“你说……什么?!”
“轰隆”一声,又一轮爆炸在御书?房附近的地方炸开,夜空被火光照亮,如同白昼。
俞书?礼被轰炸震的手一抖,完颜浚一个灵巧转身,从俞书?礼臂下脱身。“今日实在不?巧,我就不?陪你玩了。若是想?要找魏延,还请镇国公努力保下自己一命,留着来西昭找我要人。”他?勾了勾唇:“不?过届时……咱们?谈的条件,就不?一样了呀。”
俞书?礼哪里会让人轻易离开?他?提剑去追,完颜浚却已经被周围的士兵簇拥护着,失去了最好?的逮捕时机。
不?能击杀,只能活捉,俞书?礼出手处处受限,没多久就被人海战术折腾的分身乏术。
完颜浚率人逃跑的背影被黑暗的夜色吞噬,只留给人无尽的沉重。
俞书?礼的一张脸惨白如纸。
雷声轰隆,狂风伴随着暴雨撕扯的树叶簌簌声,交杂在宫变的混乱局势中,没有人能在这场战斗中保持冷静,但他?必须要保持冷静。
还有另一场仗,需要他?去打。
“将军!”丁胜带兵从侧门闯入,撞见了站在雨中一脸颓然的俞书?礼。
他?连忙跑过来,将外袍脱下给俞书?礼挡雨。
俞书?礼把人推开,抬手甩下一脸雨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叛军处理的如何了?”
“西门和北门的叛军已经被擒。二殿下已经处理完宗庙事务回京,正在率军清扫南门,浔阳侯已被代蒙活捉,目前陛下和前太子下落不?明。”
“好?。”俞书?礼脸上终于落出一点笑意:“整军前行,活捉叛军,拥二殿下上位!”
一夜刀光剑影交错,谋篡皇位的赵雍在皇城之外的一个破庙被生?擒,二皇子终于凭借着失踪皇帝的一道?圣旨正式上位。
只是完颜浚终究还是成为了那条漏网之鱼,逃之夭夭。
一月之后,西昭王设宴,喜迎爱子回归。
完颜浚归国当日,便向父皇敬献了此次埋伏大?梁获得的战利品大?梁帝。
西昭王大?喜,将大?梁皇帝塞进囚笼,日日当街游行,大?梁皇帝不?堪受辱,被折磨三日之后,就变得疯疯傻傻,连人也识不?得了。
西昭王同月即宣布退位,让其子完颜浚正式上位,成为西昭王。
完颜浚登基当日,便宣布择日要将大?梁一代奸臣魏延问斩在城楼上。
俞书?礼得到消息之后,赶忙觐见赵阑,誓死?领命要拿下西昭王首级,救回魏延。
赵阑看了眼?书?信战报,抿了抿唇。“季安,不?是我不?让你去,而是此事尚未证实。魏延下落不?明,未必在他?们?手中。”
俞书?礼双手紧握,又骤然松开,眼?前阵阵发黑:“陛下!不?论消息是真是假,完颜浚辱我大?梁是真,开战无论如何都有必要。”
“季安,你现在担心魏延,我能够理解,但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完颜浚身边也有我的暗线,可否等人回传消息,我们?再做打算?”
“老皇帝现在还在他?们?西昭手里,民众战意满满,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俞书?礼咬了咬牙:“反正,陛下不?要我去,我也一定要去!”
“你!”赵阑看了眼?俞书?礼的脸色,顾不?上生?气?,只是叹了口气?:“季安,这些日子你就没好?好?休息过。你好?歹先好?好?照顾好?自己,才?能救回魏延不?是?”
“臣很好?。”俞书?礼倔强地抬头:“求陛下一道?旨意,臣必然,将西昭踏平。”
“季安……”
俞书?礼“砰”地一声跪下,泪洒在地板上:“求陛下成全。”
“陛下,我从未想?过有一日要同人无趣地相伴到老,但后来,我渐渐发现,如果那个人是魏延的话,我是可以的……甚至……是欣喜的。”
俞书?礼抹了把眼?泪:“曾经我于暗夜长街上拉了他?一把,从此之后,他?便把我日日夜夜放在了心上。他?心中分明开满了危险又颓靡的曼陀罗,却愿意为我掘土重来,栽上成林成片的腊梅,盖住那些阴冷与扭曲,只为了我有朝一日能够驻足停留。纵然我毫不?知情,也压根不?知道?他?为我种了这样一片腊梅,但他?还是种了。他?从没告诉过我拔根翻种的时候有多苦多痛,他?只愿我迎着腊梅的芳香,一直微笑,永远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这些年,他?把所有我的风雨都拦了下来,挡在了自己身前,却从未敢奢想?有一日我能认真回应他?。他?爱的自卑,爱的歇斯底里却又患得患失,细细思来,却是我这个爱人做的实在不?够称职。但这次我一定不?会再逃避。”
他?抬眸看向赵阑,拱手相求的时候,手腕上的红线落下一截,那是一个简陋的同心结。婚宴那日,赵阑并未得见。今日见了,感触颇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