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下握住他的手挪开,低头要咬那根手指头。李偃觉察到她的意图,一把收回佯佯背在了身后,走下脚踏,去把那套锦衣华裙拿过来,语气比眼神轻佻:“我还公主一句话,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你心志不坚,怪谁?”
赵锦宁嫩脸晕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的,总之笑不达眼底:“夫君真是好刚口。”
他抻开衣袖,披到她肩上,睨着她玉颊生霞的脸:“今儿是你的好日子,有什么火气好歹晚上再发作,我凭你处置就是。”
穿好马面裙,赵锦宁到镜前捋捋裙襟,从镜中问他:“我穿着好看吗?”
她过了这个生日也才虚度十九岁,年纪轻,性子又内敛,平时爱穿一些月白、玉色等浅色的衣裳,不大穿这样鲜艳的,乍一穿像是换了个人。
不由让他想起二十五岁后的她,也是这样的明艳美丽,雍容里透着妩媚。
可藏在花颜月貌下的是一副多么狠毒的心肠...
他怔怔的迟迟没搭腔,赵锦宁边整理交领,边问:“怎么了?”
李偃回过神来,默默压抑住心中忿恚的戾气,“霞裙月帔堪比月里嫦娥。”
赵锦宁微笑道:“你就会哄我。”
她侧身左右照照,颇为意外道:“金陵的裁缝真是妙手天成呀,就连成衣都这样合身。”
“哪里有这样能耐的人,”李偃道,“我报了你的尺寸才做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李偃的眼神像尺一样在她身上一寸一寸的扫量,淡淡道:“一目了然。”
夫妻多年,她胸脯有多大,腰有几寸,他比她自己更清楚。
赵锦宁暗恨他十拿九准的骄慢,扭头往妆台前坐了,“我要梳头了。”
“这我倒是服侍不来,”李偃往后退了一步,两手交叠打拱,给她深深作了一揖,“臣这就去教妍金来伺候公主梳妆。”
他这人,就算是打躬作揖也带着一股傲慢劲儿,那腰板虽弯可骨头是直的,一点都不谦逊。
这样的男人,又岂会甘居臣下?
如此傲骨野性,有能耐尚可,要是没有,岂不是会招来杀身之祸?
赵锦宁注视着李偃松形玉立的背影,默默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她倒不希望他死...
想到这里,赵锦宁神情一凛,自打做了那个梦,短短几月,对他的看法转变的实在令她心惊。
也觉察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但深知那种感觉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生出来的。
第0072章 真心怕她受委屈
赵锦宁虚长十九岁,前十八个生辰都是在宫中过的。
在宫中过生日,除了那几年被禁足在咸熙宫,其余生辰这一日,她都得早早的起来梳洗打扮,先得摆案炷香奠茶焚纸敬天,再到太庙叩拜祖宗,继而去太后、父皇、皇后宫中行礼,最后才能回咸熙宫,吃一碗母妃亲手做的长寿面。
紧接着会有宗室贵女,世家千金进宫为她祝寿,就得设宴款待,陪着笑脸闲话家常,好不容易打发送出宫门,到晚间又得赴皇后摆的中秋赏月宴。
这么一日下来,膝盖磕的通红,脸笑的发酸,过个生日倒还不如不过的轻省。
今年远在南京,她虽没有公主身份,却也难得自在,就算一觉睡到晌午,也没人置喙规劝。
吃过午饭,赵锦宁走到厅堂,见里外都张灯结彩,布置的格外喜庆,李偃正站在错落有致的大红绸底下,一身朱红圆领袍,沈腰潘鬓,俊眼浓眉,举手投足间端的是风流跌宕,比成亲那日还要气宇轩昂,瞅着尤为顺眼。
她满目映红,心里倒也开怀。
“又不是整生日,何必这样隆重?”
李偃淡然一笑:“薄祚寒门,你屈尊下嫁,我若再不尽些心,可不是委屈着你了?”
委屈都藏在心里,自己说出来是不算数的,非得是有人看在眼里,将你的委屈当作委屈,那才教真的委屈。
即便没有委屈,可他担心你委屈,那就说明,他的眼里心里是有你的。
爱意满溢,曾经也只有阿娘时时刻刻担心她受委屈。
现在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去似乎也是真心怕她受委屈。
“不委屈,”她眼眸轻扬,露出笑靥:“夫君待我好,怎会委屈。”
李偃牵起她的手,走到正堂,两手搭在她肩头,轻轻将她摁在鸡翅木雕花翘头案前的交椅上。
“坐好了,”他则是坐在了她左边的交椅,“家下人要给你拜寿。”
李偃递给妍金个眼神,妍金领命到门前一招手,侯在院中的仆妇丫鬟皆按身份大小一起一起的在月台上跪拜了,口里祝愿些吉祥喜庆的话。
她来了半月有余,平素见的不过是内院几个贴身服侍的丫鬟,今儿可算是把李家上下的仆人都见全了。
抬眼一望,乌压压跪了一大片,主子不多,上下服侍的人倒是真不少。
宅内和宫中其实是差不多的,那些服侍过长辈的奴才管着下面的小幺儿,替主子周全料理各项事物,个个都是有体面的。
李偃以她的名义赏赐了一众奴仆,“今儿是你们奶奶华诞,又是中秋,不比往常,堂下摆了席面,大家不必拘束,都去吃两杯酒,热闹热闹,不枉年头年尾辛苦一场。”
他常常不在家,家里这些事物,全靠这些宅中管事管家婆子操持,半点错都没出过,要想马儿跑得快,就得让马儿吃得饱,趁这次给赵锦宁过生日,也犒劳犒劳底下人。
实乃一举两得。
奴仆们忙着磕头道谢,大奶奶喊的山响,个个脸上都带着感恩念情的笑容。
赵锦宁悄悄觑他,如果她是平常人家的女儿,嫁到这家来,有他这样的夫君,处处呵护着想,想来也就在李家站稳脚跟了。
说话间,天渐渐擦黑,各色绡纱灯笼俱已点亮,堂内堂外俱是灯火通明,妍金领着小丫鬟铺在厅堂内排好桌椅,就正式传菜了,先上凉菜再是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