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步棋,竟是走的最错,最无可挽回的一步。

谁能料到,第四日,军中竟生瘟病,铁铸般的战士纷纷上吐下泻倒地不起,不得已,只得退守一片石作为防守。

项策淮王联手来攻,当时京师虽有驻军四万,却是不可动的,一调京畿地区必失守,即便赢得此战,那也会被困临渝,落得和项策一样下场。不调,留有青山在,淮王多少还有几分忌惮。就此,只能以守为攻苦苦坚守月余才寻得机会突出重围。经此一战,损兵折将,元气大伤,更要紧的是...她小产了。

李偃垂下黑睫,看向她的肚子,轻轻抚摸着,眼中悲痛浓墨重彩,无法遮掩,“我之前还以为...你不爱我的孩子,有意堕掉他...”

她覆上他的手背,摩挲着安抚,温声细语解释道:“那会子,我的确是不想要孩子,可既来了,那也是我的血脉啊...教我如何狠下心肠不要他...只是一直用合香珠避孕...月事常有推迟,紊乱不定,我并不知自己有孕...”

之所以小产,除了晚间不加节制的房事,还有事后使用红花净身,佩戴合香珠的缘故。

是他们共同杀害了那个孩子。

想到这儿,她喉头哽咽,暗暗抑制着哭腔,慢慢说:“孩子没了,我怨你,也怨自己。”

“但最怨的还是你...恨你让我有孕,又害我流产...太医诊脉,委婉告诉以后我恐难再孕,我躺在床上身心俱伤,期间你只回来看过我一次...我理解当时局势动乱,淮王虎视眈眈,你忙着应敌分身乏术,可我不能饶恕你轻飘飘的对我讲‘我们还会有孩子’的话。”

“你以后或许还会有其他女人,能和别人再生,可我不能了...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我恨极了你...”

“我也甚是痛苦...看你面无血色的躺着流眼泪,心都碎了。怕再惹你伤怀,强作镇定,满心满肺的话只是说不出来,才憋出那么一句无用的废话。”李偃慌急解释着,黑睫颤抖,手死死揽着她肩头,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好让她看看自己的心,他滚滚发颤的喉结,哑声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我是真的拿你没办法...”

这句佛语用作两人身上当真再恰当不过。

怕,分两个部分。

一则,因种种误解造就成的,二则,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她是个要强的人,装作爱他的同时,看到他身上许多自己没有的本领,自然而然被他的才智和能力深深吸引,在那利用又抗拒的心绪中,渐渐地生出倾慕之情。

那天清晨正因接受了自己爱上一个冷心无情人的事实,故而咬他。

可那个孩子来的实在不是时候,走的时候,还带走了她本就危如累卵的真心实意。

她躺在床上那三个月,想着母妃去世前留给自己的那句‘先爱己,再爱人’的话,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此后不再对他抱有幻想。

两年后,李偃生擒淮王,砍下头颅明着祭旗,暗里奠那个孩子,从此天下一统。

他力排众议扶持她登基称帝。

以她看,无非是有二因,一来当初是打着清君侧,匡扶社稷的名义挥师进京,而她是赵氏皇族仅存的唯一血脉,也算得上是名正言顺。将来面对史官笔伐,天下悠悠众口,皆有个交代。不至落个“窃国”之名遗存后世。

再来,她亲耳听他跟部下讲:“天下已尽在手中,那个位子,想坐就坐。江山姓不姓李,称不称帝,又有什么所谓?”

忖度他话中含义,她理解:虽古往今来的枭雄皆以称王称帝为最终野心抱负。可他呢,自有个傲上矜下,任性妄为,最喜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脾气,天生邪性。在他眼中当皇帝算什么本事?扶持自己女人当皇帝,那他就是比皇帝还耀武扬威的存在。这一举动,简直千古未闻,加之部分前朝老臣大为反对她登基,更激发了他想要做那个古今第一人的念头。

事实也的确如此,她称帝,只有京师三大营军权,锦衣卫与东厂。举国兵力皆握他手。朝中文臣武将分作两派,武将几乎全是他的人。而文臣也分两阵,一半前朝旧臣看不上女人称帝,横挑鼻子竖挑眼。另一半,仅杨同甫极个别禾兴出来的官员真心拥戴她,其他的则是看他的面上支持她。

第0179章 食色性也(已修)

她是新帝,又是女人。

在一众文武老少群臣面前更为举步维艰。

他们都不服女人称帝,可她偏偏要做到最好,替自己,替全天下的女人明证,裙钗亦可治家治国治天下。

心中本装着让天下百姓都暖衣饱食的抱负,又兼之要羞煞那些束带顶冠的金紫万千。打着他们的嘴告诉他们,少从门缝里看人,女人不比男人差。并非是她们力不胜任,而是你们鼠肚鸡肠,处处打压,不肯给一个施展作为的天地。

存着这两个念头,她宵衣旰食,敏于事,慎于言,矜矜业业,一心扑在政事上。比父皇、皇兄还要勤政百倍。

当时她还想,等百年下黄泉见到列祖列宗,估摸太祖定得后悔当年没留条皇女亦可进朝堂参政的圣旨。

新朝初立,百废待兴,桩桩件件事多如牛毛。

有道是:贤者在位,能者在职。登基首要便是知人善任,人尽其才。

遴选有才干、民心,德高望重且最为反对她称帝的徐论任内阁首辅。以身作则教他们何为宽仁大度,她要让这个因循守旧的老派臣子刮目相看,等他心悦诚服满朝异议自然烟消云散。再者命杨同甫次辅,既平衡新旧臣工的势力,又不至寒了禾兴官员的心,实为两全其美。

除此之外,要全面掌权,就得培植自己的势力。重开科举,选拔人才,必不可少。

李偃对此事倒不多问。

想来她本就做得好,无可挑拣,再有他眼高于天,打心眼里是不屑的,就像如来佛看孙猴子,再怎么折腾也永远逃不了五指山。

可她怎么服气呢,成日看奏疏,见大臣,议政理事,忙的不可开交。

“是,我就知道你行的,真心话...”李偃听到这儿,笑弯了俊眼,连忙附和着,话音一顿,忽地收起笑,眼神儿语气都染上几分委屈,幽幽道:“把我看的透透的,除了我的心...”

“我倒是想看看,”赵锦宁只要想起,她忙着处理一大摊子的烂事,焦头乱额之际听得他同其他女人厮混夜半笙歌,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咬死他。即便他再三告白身心唯她,可一寻思就勾起旧火,因此目光不软,语气不善,嗔道:“李大将军不单在教坊勾栏里放纵,就连军营中也不耽误夜会两女,如此逍遥快活,早将结发糟糠之妻丢到脖子后头去了。粉渍脂痕蒙着色心,教我怎么看的清?”

“这是哪里话?”李偃眉心直突突,满脸疑惑地望着她,讶然道:“我何时夜会两女了?”

忘得到快!赵锦宁轻轻一哼,报上日子:“景承元年,七月初七。”

景承元年是她登基那年,七月初七...那不就是回应天前一个多月...李偃恍然记起,道:“的确有俩前朝旧臣卖女求荣,我瞧着家世还算清白,模样倒也周正,就留下了...”

赵锦宁哼哧一笑,冷冷打断了他的话:“逛腻了教坊司,又瞧上世家女,山珍海味,清粥小菜,还真是荤素不忌,来者不拒!”

她黛眉深蹙,满面愠色,说出来的话带着股浓浓的醋味,熏得李偃飘飘然,是眼在笑,嘴在辩,“这可是没有的事,我行得正坐得直,就算是到了阎罗殿那也是不怕的。”

见她磨牙霍霍,像是要咬自己,搂着她的肩忙不迭请罪,“都是臣的错,公主先消消气,且容臣分说分说再罚不迟。”

她颐指气使,他笑道:“依公主眼明心慧,定能看出教坊司一事,另有隐情。”

“还能有什么隐情?”赵锦宁白他一眼,“我只知,天下乌鸦一般黑,个个都是下流胚。”

“是,从前不觉,但自娶了你...就连我也是…”说着,李偃冷不丁低首擒住她的唇,大掌抚着她的素馨髻,强势地侵入檀口,叼着小丁香咬咬啃啃,吮吮吸吸,又逗弄又掠夺,直吻她气喘吁吁,满脸桃花,眼神儿媚得连瞪人都是别样风情,看的人心痒难耐。

他抵着她的额,亲昵地挨蹭着鼻尖,轻声喘息着将下半句话吐出来:“一天到晚,只要一想你的人,你的身子……就情不自禁。看你躺在我身下红着眼圈儿,眼泪汪汪地哭着浪叫,恨不得把全身的劲儿都使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