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一副期待的样子,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去SOHA的路上,我刻意走得很慢。心想着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下班,那今天就顺理成章地收不到账,明天还是让老板自己去收吧。
正如我所料,到SOHA的时候已是下午六点,他们已经下班半个小时了。我站在路边的大树后往大楼里张望,透过一字排开六米高的落地窗,隐约看见有保洁阿姨在空荡荡的大厅内打扫卫生。
我拍着胸口舒了口气,正要转身,就猛地看见大楼另一侧的绿化带上,柳飘飘和几个人在争执着什么。我本就不讨厌柳飘飘,她只是年纪小,没有什么坏心眼,我现在看她陷入麻烦,自然就义气地过去帮忙解围。
可走近了,我才发现她面对的是四个彪汉。我的第一反应是,她被打劫了。于是,大喊道:“喂!你们干吗,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还要不要脸?你们快走,否则,我要叫人了!”
他们同时转过来看我,看清那几个大汉的模样时,我微微有些发愣,仿佛是在哪里见过这四个人,但一时又想不起到底是在哪儿见过。
柳飘飘看见我时,表情很纠结,震惊中带着愤怒,她指着我说:“宋初慈,你怎么来了!”
我说:“我路过的,你过来,快到我这边来!”
她着急道:“来什么来啊,他们抓走了程靖夕,你快去报警!”
我一惊,转身就要跑,可还没跑出几步,就被人从后面勒住了脖子,向后拖去。我脖子被勒紧,发不出一点声音。他们把我拖到绿化带后面,然后重重一推,我被狠狠地撞在墙上。我一声闷哼,痛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此时,我才发觉自己卷进了危险之中。除了柳飘飘,还有袁北辙,他脸朝下的倒在地上。而不远处,一辆黑色公务车正停在那里。
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人掐住下巴,用力将我的脸抬起来。我同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对视了一会,他突然笑了起来,转头对另外一个人说:“真的是那女人。”
另外一个胖子一把拽过柳飘飘,又看了看我,说:“她不是程靖夕女朋友吗?要不是她,我们也不会被程靖夕那小子弄进去,可这个女人呢?”
这莫名其妙的对话,听得我云里雾里,可我突然想起了曾在哪里见过他们了。那是当年,我去洋酒行谈合同时碰到的那几个光头男人!我差点一去不返,幸好程靖夕及时出现救了我,还带来了警察。也是因为那次件事,令我和程靖夕的关系明朗化,之后我正式成为他的女朋友。虽然,我后来也曾问过程靖夕那几个恶徒的后续情况,他却只是淡淡说了句“他们的洋酒行本来就涉黑漏税,少不了判几年刑”,便没再多说。
没想到,多年未见,他们的光头长出头发了,竟让我一时没有认出来。我想他们此举是出自报复,只是我还没有弄清状况,柳飘飘就大叫起来:“我才是程靖夕的女朋友,他们早就分手了!”
几人面面向觎,其中一人纠结道:“我们该带哪个走?”
我突然反应过来了,他们是想一次过抓走两个。柳飘飘打小就娇身惯养,哪里遇过这种事,我好歹也是经历过一次绑架事件的,想到这里,我挣扎着站起来,朝柳飘飘甩了一巴掌过去。声音听起来很响,把柳飘飘和那两歹徒都吓蒙了。可只有我知道,那个巴掌我根本没有下重手。
趁着他们发呆的时候,我推了柳飘飘一把,一边对她使眼色,说:“谁说我和程靖夕分手了?明明是你在背后勾引他。我告诉你,我们的感情,可不是你能轻易击碎的!”我转过身,指着还没反应过来的两人说,“看见这两个傻帽没有?就是因为他们得罪过我,程靖夕才把他们送去吃牢饭的。”又回过头,用挑衅的语气对柳飘飘说,“你呢,你有这种能耐吗?”
柳飘飘捂着脸愣愣地看着我,突然就“哇”一声哭起来。她边哭边说:“我讨厌你,你什么都要跟我抢,连这种时候,都要跟我抢!他本来留在岛上治腿就好了,刚有点起色,你一通电话,他就立马连夜赶回去。你有什么好!”
我看她哭成这样,顿时就有些演不下去了。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她时,双手突然就被人一把折到背后,粗犷的声音凶神恶煞地在耳边响起:“就是她了。冤有头债有主,当年她也是始作俑者!”
我被用力拉扯着往黑色公务车方向走去,他们打开车门后,就将我推了进去。我一抬头,就看见了坐在里面的程靖夕。他的半边脸微肿青紫,嘴角甚至渗出了血丝。我看着他这样就心疼不已,想要伸手去碰他。
只是还没有碰到他,他冷淡的眼神就瞪了过来。他冷冷地看着我,抬起一根手指指着我,字句清晰地说:“我说了多少次,不要再纠缠我,滚!”他又看向那几个人,气定神闲地说,“你们不是要抓我的女人吗?抓错了,不是她。是那个!”他手指的方向,转向了朝我们跑来的柳飘飘。
听到程靖夕这话的柳飘飘,顿时惊讶不语。旁观者一目了然,程靖夕这是想用柳飘飘来交换我,将我从危险中推出去。不得不说,他这么做,对柳飘飘来说确实太残忍了。
果不其然,柳飘飘看着他,似站不稳,边倒退边说道:“我追了你那么久,你都不肯接受我。没想到当你终于接受我的时候,却是为了保护她。程靖夕,你好狠,你没有心!”
说完这一段悲痛欲绝的话,柳飘飘泪眼朦胧地掉头跑了。坐在我们身边的胖子突然冷笑了声,然后,砰一下关上了车门。
车子飞驰而去,我因为惯性一头撞在椅背上。我揉着撞痛的后脑勺,心里祈祷在伤心和绝望双重打击之下的柳飘飘会马上去报警。
第六章 谁教白马踏梦船
第六章 谁教白马踏梦船
{只要这盏灯不灭,那么在你心里,那盏为我而亮的灯,就会永远照亮着我。}
车子开得飞快,后座坐有两个人,专门负责盯着我们。空间本来就狭小,我唯有紧贴着程靖夕。但他似乎在生气,对我的攀附不理不睬,甚至不看我一眼,僵硬地端坐着。我想到他刚才说话的语气,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不禁握紧了他的手。
车颠簸了许久后,终于停了下来。我被硬拽了出去,四周都是一些堆积如山的垃圾堆,我还没站稳,就听见身后“咚”一声响,回头就看见程靖夕摔倒在地上。我冲过去扶起他,愤怒地瞪向那个推他的胖子:“你干吗!”
胖子轻蔑地笑了声,跳下车,一脚踹在程靖夕身上,嘴里吐出两个字:“废物。”
我一下就被惹火了,想要跟对方拼命,可程靖夕却制止了我。他皱着眉,微微地摇了摇头。我只好又狠狠地瞪了胖子一眼,小心翼翼地将程靖夕扶起到一边坐下。看着他掌心被地上碎石磨破,我心疼地将他的手拿到嘴边吹了吹气:“很痛吧。”
他摇摇头,静静地望着我,并没有说话。
歹徒四人在我们面前一字型排开,其中一个眼镜男不耐烦地拍拍手:“你们到底有没有搞清状况?抓你们来这里,可不是给你们谈情说爱的。”
程靖夕将视线从我脸上移开,望着那四人,冷冷地说:“一千万,我给你们安排后路,去埃塞俄比亚,没有人会追究这件事。”
啪一声,一个啤酒瓶摔在我们面前。我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时,已被程靖夕紧紧护在了怀里。
“你把我们当什么了?少用钱来侮辱我们!不就是有几个臭钱,拽什么拽!今天我就告诉你,这压根就不是钱能解决的事。我们坐了这么多年牢,天天想着就是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胖子吼得很大声。
我立马就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心情,那胖子凭什么自作主张拒绝啊!自己的意见可不能代表全部人的,又不是其他人都跟钱过不去。果不其然,我偷偷瞄过去时,就看见其余那三人神色复杂起来,显然他们内心动摇了。
程靖夕将我头按回怀里,说:“你们要什么?”
眼看到手的一千万被自家兄弟放走了,眼镜男怨愤道:“兄弟们要的就是出了这口恶气!”
他不怀好意的眼神在我身上来回看,看得我特别不舒服,程靖夕便将我护得更紧,好像要阻隔他无礼的打量。
眼镜男笑道:“放心,我不傻。刚出狱,再犯作奸犯科的事是要重罚的。所以,不会对你的女人怎样。只是,我得想个让你们俩都痛苦的法子。”
这番话令我一阵头皮发麻。他绕着我们看了一圈,然后径直走向垃圾堆,挑挑拣拣,捧了一堆酒瓶回来,然后几个人拿着瓶子一个一个在我们旁边的地上砸碎。碎玻璃铺了大约几米长的路,灯光折射在上面,像银河的碎屑一般,有种诡异的美。然后,眼镜男拍拍手,朝身边甩了个眼神,便走过来两个人,将我从程靖夕身边扯开,一路扯到他们身边。眼睛男扯着我的头发,对程靖夕说:“从玻璃上爬过来,我就将她还给你。”
我一听就傻眼了,那一地晶莹的玻璃,折射在我眼里就像修罗场一样。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我一把抱住眼镜男的腿,头一次卑微地祈求:“我来,让我来!我做这个比较擅长,我可以爬过去,再爬回来,你们喜欢看的话,让我爬多少次都可以。”
“小初!你闭嘴!”程靖夕吼了声,他的脸色又变得冰冷且不近人情,像最寒冷的北风。
可我回过头看见他的样子时,就红了眼,我不停地拉着眼镜男的衣摆,又一一拽着剩下几人的衣摆恳求。可他们看都不看我,我扭过头,看见程靖夕趴了下来,已经开始向着碎玻璃地爬去。我急了,大声喊着“不要”,然后就想要冲他跑去,可我刚站起来就被人拉住了。任我怎么挣扎尖叫,都挣脱不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程靖夕一点点爬上那片碎玻璃,看着他因为疼痛止不住的颤抖,看着他用力咬紧牙关,苍白的面容布满豆大的汗珠。
鲜血开始在他爬过的地方蔓延开来,我看着那道鲜血染红的路,就觉得脑子里无数根弦,一根接一根地断了。我跪在地上,一遍一遍在地上磕头,哭喊道:“求求你们,放了他。他的腿受过伤,他不能这样的。是我错了,是我害你们的,换我去跪,你们换成刀片我都跪,我求求你们。”
我的祈求只换来他们嘲笑的声音,他们开心得甚至无瑕顾及我。
时间漫长得像经过了一个世纪,一点点,一寸寸,缓慢地爬过,程靖夕喘着气终于停了下来。满是伤痕的手还往下滴着血,染红了我的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