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这好歹是间装修高档的茶楼,来这里的人虽不能说都是有头有脸之人,但至少品味高雅。再说了,他们真要对我做什么,我也可以喊救命的。于是,我在心安慰了自己一番,壮着胆在沙发上坐下。胖子倒了杯饮料给我,对我伸出手:“我就是洋酒行的老板,你叫我秦哥就行了。”
我礼貌地回握,抽回手时,胖子却使力掐了一下我的手心。然后笑眯眯地盯着我看,看得我毛骨悚然的,端着杯子就喝了个底朝天。
喝完喉咙一阵燥热通到腹里,这是什么饮料,实在太呛人了!
四个光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小宋好酒量啊。”
“这是咱新进的威士忌,怎么样,够劲儿吧。”
“一口闷,女中豪杰啊。”
我酒品不好,除非跟着苏荷和兰西,否则我是不大敢在外面喝酒的。尤其和这种陌生男人待在一起,喝的也是我从未沾过的洋酒。我连忙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就往嘴里灌,岂料灌了一口我就喷了出来。刚才那杯酒还只是喝下去时才感到呛人,可这杯水刚入口,就有一股浓烈的酒精味,把我熏得眼泪直流。光头四人组这下笑得更大声了,我这才意识到这并不是水,而是被装入水壶的洋酒。
我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抓了包就想走,还没站起来,就被人给按下去了。
瘦子光头说:“小宋啊,还没谈合同,怎么就要走了呢?”
“我突然想起还有急事,抱歉啊,下次再谈吧。”
胖子脸色立马就变了:“下次?你们放了我们多少次鸽子,现在说下次,是店大欺客吗?告诉你,咱们就不是那种任你们欺负的人!”他从桌底拿出一瓶黑色瓶装酒,往我面前一放,“想走?合同留下,喝完这瓶酒,才准走!”
我哪见过这种场面啊,当时就吓着了。我当时走得急,也没和苏荷交代一声,如今一个人战斗,生死难卜。这时候一定不能慌,至少面上不能表现出来,我越慌他们越来劲,我说:“秦先生,身为一家洋酒行的老板,我相信您是个有涵养的人。您对我们公司的误解,我一个实习秘书也不能给出什么满意的答复,回去后我会反馈给上级。现在是法制社会,您也是个懂法的人,我不想喝这瓶酒,您也不能强迫我。”
胖子看着我不说话,我也端着副首相夫人的架势不说话。
旁边一个戴眼镜的胖子突然拿起桌上一瓶酒,往玻璃台面上一砸,啪一声,溅了我一身酒液,吓得我一个激灵。那胖子拿着碎了一半的酒瓶指着我,凶神恶煞道:“口气挺大的!我告诉你小姑娘,今儿个就是我们兄弟几个在这里面做了你都没人知道,你信不?”
我憋着一口气不敢呼吸,连呼叫都忘了,估计我一张嘴连话都会说得不利索。
我想这会儿完了,但完蛋前我还得拼一把不是吗?总不能都没挣扎就玩完了,我捞起面前的酒瓶,模仿他往桌上使劲一砸,砰一声闷响后,居然没碎。我一愣,心里顿时冒出一句话:这是天要亡我啊。
就在我彷徨无助时,门就被撞开了。我转过头就看见站在门口的程靖夕,他冷冷地环了眼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到我身上,平静道:“过来。”
我如看见救命稻草,连忙起身想要狂奔过去,却被瘦子伸手拦住了去路。
“谁敢拦?”程靖夕又是一声平调,他真是惜字如金啊,这时候都不肯多说几个字震慑对方!但出乎我意料的是,瘦子的手居然放下了。我踉踉跄跄地往程靖夕的方向跑,快跑到门口时,我腿软了一下,程靖夕一个伸手捞住了我。我靠在他怀里时才发现自己在发抖,手里还抓着那瓶酒。
程靖夕撂下狠话:“记住今天,你们酒行破产的日子。”然后他搀着我往外走,里面几个胖子想追上来,却被同我们擦肩而过的警察拦住了。程靖夕从怀里掏出一个方盒,递给刚走上楼梯的警察:“蓄意谋杀,恐吓,私贩洋酒。”
警察接过,按下播放键。
“口气挺大的!我告诉你小姑娘,今儿个就是我们兄弟几个在这里面做了你都没人知道,你信不?”
眼镜胖子的声音重现,我这才知道原来这是个小型录音机。
警察说:“程先生您放心,这伙人一定逃不了几年牢。”
走到外面时,我整个人就瘫软了。幸好有程靖夕扶着我,这才不至于摔到地上。我看了他一眼,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程靖夕平静地替我拭泪:“让你去就去,都不用大脑想想这会是闻澜故意设计你的?她整了你那么多次,还不长记性?”就连指责,都像在播报新闻联播,他的指腹在我右颊停住,然后注视着指尖的血迹,微微蹙起眉,“你流血了。”
应该是刚才眼镜胖子敲碎酒瓶时,我的脸被飞溅的玻璃划伤了。大约是吓到了,我竟没感觉到痛。我豪迈地抹了一把脸,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你不是不管我了吗?”
程靖夕淡然道:“我只想看看你对我的这份喜欢能有多坚持。不过,好像做得有些过头了,我道歉。”
我继续指控:“你不是说过从来不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事吗?”
“那要看是为谁做了。”程靖夕回答得很自然,“小初,你不是一直期望着这样的开场吗?喜欢吗?”
这是他第一次称呼我为小初,这个独一无二的昵称。我想那两杯洋酒是来后劲了,我觉得自己有点儿醉,看他薄唇微微嘟起,我头脑一热,就亲了上去。
程靖夕沉默了一会,扶在我腰上的手渐渐上移,托住我的头,轻含着我的唇,鼻尖抵着我的鼻尖,看着我的眼,声音如入梦的咒语:“闭上眼。”
我听话地闭上眼,下一秒,他温热的唇加重了力道,一寸寸地攻城略池。
记忆中,我和程靖夕每次一有突破性的发展,就得见血。第一次遇见他,我来了初潮。重逢时,我摔破了脑袋。这一次,他吻我,我的脸被碎酒瓶划破,真可谓血一般的历史!
我永远也不能忘记我与他之间的第一个吻,车水马龙的路边,我听见汽车鸣笛的尖啸,人声的嘈杂,可全世界,一切景象,一切声音,都像是个布景,只为衬托我和他。
我多希望时间在那刻静止、玛雅人的预言提前降临、地球爆炸、爱与恨灰飞烟灭,所有东西都碎裂成宇宙的星河,用几万几亿光年去闪烁那一刻,我记忆中最美丽的时刻。花开花落,潮起潮落,月升月落,都及不上他不动声色的侧颜。
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世界?
第五章 孤独之语
第五章 孤独之语
{孤独用英文怎么说?I love you.}
后来我曾想过,宇宙有多大,人有多渺小,你所希冀的往往会与想法相差甚远。比如在那刻,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温柔待我如同珍宝的男人是个出色的“演员”。再比如我也从没想过,他会和闻澜订婚。
陈年旧事如烟如云,吹一吹便散开,而迷雾之后,携手而立的那两人却清晰地显现出来,也更清晰地撞击着我的心脉。钝痛如撞钟,从心上蔓延至全身。
我止不住痛哭,就像那天被程靖夕从茶楼里带出来一样,止不住颤抖。
“宋小姐。”袁北辙的声音在我哭声的衬托下显得更微弱。听他的声音似乎就在我身后,与苏荷面对面站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荷质问道,不一会恍然大悟,“你在这里,就说明程靖夕也在?宋初慈,你哭成这样,就是因为程靖夕吧!”
我没有说话,但在听到“程靖夕”三个字时还是猛地停止了哭泣,如此昭然若揭的答案。
“袁北辙,你是知道我脾气的,赶紧将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否则,等着看明天娱乐头版怎样大肆报道苏程两家的闹剧!”苏荷冷冷道,“我听说程靖夕最近准备在国外上市,若出了这个新闻,损失的是你们。”
“苏小姐……”
“何必为难阿辙,是我和闻澜订婚了。”程靖夕低沉的声音破空响起,我的身子僵了僵,抹了抹眼睛,转过头,看见他站在大门处。他脸上是淡得看不出的情绪,牵着一身淡蓝色长礼服的闻澜。闻澜仍旧是一贯宠辱不惊的姿态,这样看来她大概才是最适合与他站在一起的人吧。
灯光照在他们身上,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男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