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懂梦魇,她想那大概是一种很可怕的怪物。
再后来,父亲便不愿住在大房子里了,执意要一个人搬去薰衣草丛边的小木屋,因为母亲,就葬在薰衣草丛边。
她哭着闹了好久,父亲也只是拍拍她的头说,大房子太大,他不习惯空荡荡的感觉,他住在小木屋里,跟妈妈离得近。
她不依不饶,说:“有我陪着爸爸,爸爸还会寂寞吗?妈妈留给我的信中要我好好陪着爸爸的,我不能不听妈妈的话,要不我就陪爸爸一起住过去吧!”
他沉默地看着她哭闹了许久,最后,无奈地伸出大手温柔地擦去她的眼泪,说:“爸爸不去了,有红豆陪着我,我怎么会寂寞。”
父亲说他不寂寞,可他眼中就像一望无际的深潭,里面藏着深深的寂寞。
而那样的寂寞,就像一味慢性毒药,世上唯一的解药,只有母亲。
番外二:与妻书
番外二:与妻书
她离开的第十二个年头,他的视力突然变得很差,其实他早就发现自己看东西看得不大清了。只是对于这些,他不甚在意,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他的世界里早就看不见她了,他的眼里也早就没有了任何色彩,就算全盲,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直到有一日,夜里从噩梦醒来时,他一个没注意就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家里的人被吓得不清,尤其是他的小女儿,总爱搬出去世多年的妻子小初来让他乖乖听话。他不吃软也不吃硬,偏偏就吃这一套。谁叫他爱惨了小初,就算她已不在人世,还影响着他。
去了医院,医生诊断了半天,说了很长一段话,听得他厌烦不已。若不是女儿一直拽着他的胳膊,他早就甩手走人了,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说白了,他就是哭得多了,眼睛变差了,很可能会导致失明。
从前小初在的时候,即使是面对她最后的告别,心如刀割时,他也不会哭。是因为,他知道有她在身边,他的喜怒哀乐影响着她的,他不想叫她也难过。
可是,在她走了以后,他的眼泪变得廉价。
他再没有什么好隐藏,反正没有了她,对他来说,怎么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孤独,一样的平淡,一样的苟且偷生。
开始的这几年,他常常会想,是不是他这一生过得太好强,总想着人定胜天的道理,挣扎着,改变着,他伤害了许多人,包括她和自己。所以上天才要惩罚他,带走他的生命,他这一生的挚爱。
可这个惩罚,太重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死在了阳光里,在她离开的那个春日午后。他再也听不见、看不见了。从此,这世间所有的快乐情长,都同他无关了。
他的一生早已结束,而这余生,太过漫长。
番外三:离别曲
番外三:离别曲
Question 1:她是谁?
我总是在做一个梦。
梦里阳光充足,到处都泛着金黄色的光,风从城市的缝隙中吹来,郁郁葱葱的树叶摇摆着,仿佛在谱着轻快的协奏曲。我心爱的那个姑娘穿着白色的婚纱走在我身侧,她生得单薄,看起来瘦瘦小小,又因为藏了心事,步子怯怯,心不在焉,像迷失在森林里的小麋鹿。她眼里波光潋滟,贝齿轻轻咬着红唇,小巧的下巴藏在破碎的阳光里,她那样好看,再没有人比得上她在我心目中对美的诠释。
那是我梦中的婚礼,我牵着她的手,沿着长长的红色地毯,当我们停在洁白的圣光之下时,她便成为了我的妻子。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一种让人可以永远留在梦境里的药,我愿意用我的所有幸福去交换,让这个梦一直做下去。我同她结婚、生子,为生活中的琐碎而争吵、言和,最后白发苍苍携手看着儿孙满堂。
哪怕,这只是一个梦,也是幸福的。
我心爱的姑娘啊,她叫宋初慈,她深深爱着的那个人,叫做程靖夕。
我是阮文毓。
在这个属于他们的故事里,我扮演着一个过客,途径一场声势浩大的离别。
Question 2:你是在什么时候爱上她的?
我已经记不清第一次遇见她是在哪一天,可我记得那日庭院里的红梅,香气萦绕着我整个余生。
我也忘记了是在什么时候,将我的心遗落在她的那里。
或许是无意间窥探到她藏得笨拙的心痛,一个女孩子,经历过那些事情,该是最孤独和无助的。我怜惜她,想要对她好一些。生活中能帮忙的地方,我也就帮忙照顾。后来,就这样将一个女孩子烙在了心上,再也舍不掉,忘不了,一心只想将她捧着手心里,好好照顾她,一生一世。
可我仍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这样的心动。
从须臾到不朽,从一叶到知秋。一切是那么顺其自然,好像我这一生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迎接她住到我的心上。
也许我爱上她,这便是答案。
从前每一段感情结束,虽然伤心,可仍会期待下一个更好的人。但总会遇见这样一个独一无二的人,在她离开后,你不再期待更好的爱情,也不再会那样用力去爱。
宋初慈,她就是这样一个,独一无二的人。
Question 3:她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念念不忘?
她没什么好。
刚开始遇见她时,甚至还有些不喜欢这个口无遮拦,且看不懂眼色的女孩子。
后来,她还为了要保护她心爱的那个男人,利用了我。你也许不能想象,可她用了三年来圆这个拙劣的谎。
为什么说拙劣?
因为,在那个余晖清冷的清晨,当她说要同我在一起时,我就知道,她在撒谎。而彼时,我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撒谎,也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想问,也不想知道,我心存侥幸,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她是善良的,选择的那条路,最难的实则是她自己。
我看得出她的挣扎与煎熬,多少个夜不能寐的夜里,她困在梦魇中,蜷缩成小小一团,小声哭泣,一遍遍说着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