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绿琼今日着了一件花衫子,是扬州时?兴的款式,红绿白各色拼在一起,缀珠子镶金丝,俏皮又金贵。
她?先?给爹爹行?了个礼,窦宗才绽放了席间第一个笑容,她?又各自?给叔伯姑婶们?请安,才施施然在夫君身边坐下。
“怎么才来。”卫玠握着她?的手,温声?细语道。他的脸上泛着薄红,是方才敬了许多?酒导致,使得硬朗凌厉的面庞柔和下来。
窦绿琼贴耳对他说:“是爹爹让我晚些来的,省得要听许久他们?唠叨吵架。”听了许多?年,有些话她?都快会?背了。
卫玠笑了笑。
二哥捧在手里?千娇百宠的独女一来,没人敢再说那些阴不阴阳不阳的话,生怕触了他霉头,拿自?己开涮。
于是,大家?便各自?对着这对新婚夫妻说了些恭祝之语,惹得窦绿琼脸红,一个劲儿往夫君身边躲。
窦大伯:“听说侄女婿身边只有琼丫头一人,不曾纳通房,想来夫妻感情?和美,琼丫头有福了。”
窦三婶:“是啊,但凡你三叔能有卫大人一半......”她?看了窦继一眼,不说话。
谁不知道窦府三爷窦继好色,仗着哥哥给的银两花天酒地,府里?小妾比下人还多?。
窦四姑冷笑:“我倒觉得,纳不纳妾的倒还好,卫大人雄姿英发,身强体壮,这才是咱们?琼儿有福的地方。可不像三哥,体胖皮松,身子虚空,还需小厮帮衬方能行?事,苦了三哥院子里?的那些姑娘们?。”
“你说什么?”窦三叔大怒,拍案而起。
这两兄妹一见面就掐,众人已经见怪不怪。卫玠挑了挑剑眉,一边捂住窦绿琼的耳朵,一边斟酒喝。
“够了。”窦宗沉声?说,“我办筵席,不是让你们?来吵架的。”
席间顿时?静默,不敢出声?。
窦氏家?族延续至今,唯有二爷窦宗一人撑起一片天耳。剩下的要么脑袋不聪,身子骨不壮,又贪酒肉好女色,无甚本事,这些年权仰仗着二哥给的巨额银钱度日,待他乃再生父母、送财祖宗,不敢得罪。
齐敷知道适时?该打圆场了,“好了,老爷别生气。既然是给琼儿接风洗尘的筵席,该高高兴兴的才是,都吃酒吃菜罢。”
窦绿琼则顺势斟一碗鲜鸡汤到?爹爹碗里?,窦宗这才稍敛怒色,换上笑容。
众人这才动筷闲话起来,不复剑拔弩张氛围。
半个时?辰后?,饱的饱,醉的醉,倒的倒,窦伯母帮衬着齐敷张罗,窦绿琼倍感困倦先?回去了,卫玠则在外?吹风醒酒。
今日他实在喝得有些多?了。
他在军中多?年,自?然海量。可架不住身为小辈,屡遭劝酒,自?己又放低身份,在窦宗眼皮子底下一滴不敢浪费,悉数喝尽,此?刻胃如火烧,神色不清明。
窦敏言便是这时?候悄悄跟了出来的。
她?是窦四姑的女儿,父亲乃窦府赘婿,便随了母姓,毕竟在扬州,窦姓可比其他姓氏好用多?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才在席间,她?不曾说话,却一直暗暗观察着自?己这位堂姐夫。见他貌若潘安,玉树临风,言谈举止皆不流俗,无一扬州男子可比,早就乱了芳心。本以为这样的人物,该孤高自?傲,对着舅舅耍威风才是。
没想到?,他不但对舅舅一家?恭敬有加,连带着对她?那空有美貌,愚蠢傻气的堂姐也温柔和悦,眼里?的喜欢像要溢出似的。
该死,这生平好物,怎么都叫窦文珝给得去了?真是好命!
窦敏言恨恨地想。她?们?姐妹分明只差半岁,一个却从小是众星捧月的大小姐,自?己则不得不依赖舅舅给的银钱,只能对她?伏低做小。
她?深吸一口气,缓了步子,整理衣着,向卫玠走去。既是与窦绿琼有着亲缘关系,她?的相貌自?然也是不俗的。唇红齿白,眉眼俏丽,身段更加丰腴,敷粉也更重更香。
就在她?即将靠近卫玠时?,他适时?转头,眉目微凝,“谁?”
“姐夫。”窦敏言捏着嗓子,娇滴滴唤道。
方才在席间,卫玠压根没注意到?这人,因此?思索了片刻,不动神色后?退一步。
“有事?”
窦敏言轻咬下唇,头低垂眼轻抬,营造无辜柔弱之势,在月色衬托下,更显美丽娇艳。
“我见姐夫吃醉了酒,担忧出事,便跟来一看。”说罢,她?眼睛向四周转了转, “怎么姐夫身边一个小厮也没有?”
卫玠头疼万分,活了二十五年,自?然看出她?不怀好意,又担忧这是岳丈对自?己的另一重考验,便勉强应付道:“我担心回房熏着了娘子,便自?己一个人吹风。既然窦小姐出来查看过,不必担忧我,赶紧回去,免得惹人闲话。”
说到?最后?一句话,他语气已有不耐之色,眉目也深深拧着。
窦敏言的脸白了一瞬,深感挫败。难道是因为她?没有堂姐生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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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最近与她?议亲之男子,都是深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的。怎么到?了卫玠这......
她?不甘心,又上前一步挑拨道:“姐姐未免也太娇生惯养了些,您是她?的夫君,吃醉了酒,她?竟然不服侍您,反倒自?己先?回去了,定是没有将您放在眼里?。”
卫玠挑眉,眼下闪过一丝厌恶,也不再同她?虚与委蛇,撕去温和的伪装,??x?冷气外?露。
“我卫玠的女人,就是要娇生惯养着的,你有意见?”
“好生同你说话,是看在娘子与岳父的份上。若再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休怪本官以妨碍公务之名将你抓入大牢。”
说罢,他抬脚便走。
独留窦敏言站在原地,又尴尬又害怕,取帕掩面哀声?哭泣。
卫玠刚走出没多?久,消失许久的禄儿就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了,手里?端着一碗解酲汤,“公子,请用茶。”
卫玠站定,看清楚是他,松了口气,端了茶一饮而尽。
汤药下肚,卫玠得微汗,腹胃和畅如常。遣了禄儿回去,又在庭中漫步许久,忽然听见窦老爷和另一人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