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扣上的白衬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湿淋淋的拖鞋,半干的头发。他显然是刚洗完澡。
“你……林……林小姐。”愣了半天好不容易能开口,舌头却像是打了结,“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说完才意识到什么,他赶紧放下毛巾迅速扣着胸前的扣子。
“这是你家?”林以祺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笑了笑,“我和朋友来那边山坡看栀子花,走错路就跑来这里了,我记得好像听你姐提过这个地方,就随便走走,没想到……”
他的眼神顿时黯淡下去,林以祺将目光移向另外那间屋子的门上,原来的红色春联换成了白色挽联。
“你姐……”
他点点头:“她去世了。”
林以祺沉默,男人挤出几丝笑容:“我看到新闻说你醒了,还没恭喜你呢。”
林以祺笑笑:“我也没想到我还能醒过来。”
尴尬地站了会儿,他才突然反应过来,指了指旁边的屋子:“进来坐吧。”
林以祺跟着走进去,里面干净整洁,却可以用一贫如洗来形容。沙发和电视都是很旧的款式,桌子柜子椅子全是请村里人做的,早已脱了漆看不出本来面目。
急急忙忙铺平了沙发,他才局促地对她说了句“坐”,林以祺刚坐下,他就忙着去倒水,玻璃杯拿到手里,顿了顿,他又走去隔壁,再回来时杯子和手都是湿的。
取了纸巾把杯外的水擦干,他给她倒上热水,加了半杯凉水,放到她面前时小声补了句:“干净的,可以喝。”
“谢谢。”林以祺毫不犹豫地抬起水杯喝了一大口。她知道是干净的,他根本就不用洗。
这间屋子的一切,从外面到里面,一草一木,一桌一椅,包括他这个人,她都无比熟悉。
来了这里,就像是回了家。或许,本就可以叫做回家。
她发愣的间隙,他又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脚上换了双干净的球鞋,手里抬着盘水果,看起来已经不太新鲜,应该是前几天办丧事特意买的。
“陈慕之。”林以祺定定看着他,“钱我收到了,你先别急着还我,把自己的事办好再说。”
“没事。”他笑得苦涩,“反正以后也用不到钱了,欠你的,我一定会还。”
“你大学还没毕业,哪来这么多……”
“我自己挣的。”他忙着解释,迎上她的目光却一下红了脸,连脖子和耳根都涨得通红,“我打工挣的,不是……不是……”
林以祺知道他要说什么:不是卖身钱。
“我后来就再也没有……”双手紧紧攥着衣摆,他的表情窘迫,眼神却无比倔强,“见你那次,是唯一一次。”
这段剧情走的挺长,所以干脆一章发了,算是提前把200珠的加更也发出来。
006姐弟
两人正在屋里安静坐着,外面突然传来阵嘈杂的声音,像是有人大声吵嚷着靠近。
大概听懂了那些人在说什么,林以祺下意识起身要往外走,陈慕之却挡在她面前,定定看着她:“别出去,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管。”
明明比她年纪还小,眼神却无比坚定,让人相信他真的能保护她。林以祺沉默片刻,点点头。
陈慕之走出去拉上门,林以祺站到窗前静静看着外面,那些凶神恶煞涌进院子里的人,每一个她都认识。
这样的事明显不是第一次了,还没等那些人说完,陈慕之就发了话:“就算是我姐报的警,她也没做错,犯了法就该抓。”
毫无意外,那群人开始臭骂起来,什么难听的话都有,主题无非两个:陈艳吃里扒外出卖自己人,她会落到如今的下场是报应。
林以祺都不用看就能知道陈慕之听到那些话会愤怒成什么样,但她也知道,他最是能忍,一定不会轻易动手把自己搭进去。
“我家没钱,就算有也不可能赔,我姐没错,我家更不欠你们,你们要钱就去法院起诉,法院判多少,我赔多少,再这样来闹,我只能报警。”
吵吵嚷嚷了半天,最后还是那些人咒骂着离开,表示下次还来,一定会把事情闹大。
陈慕之推门进来时,一脸无奈,满是尴尬:“不好意思啊,让你遇上这种事。”
林以祺摇摇头,试探着问:“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我或许可以帮上忙。”
陈慕之苦笑:“没什么,随他们去吧,我姐走了,我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手机振动,又是林知深打来的,林以祺想都没想直接挂断。
陈慕之道:“你朋友……要不要叫他们也过来,吃了午饭再走?”
“没事,他们在其它地方玩,我玩累了,不想跟他们跑了。”
“那……我去做饭,你坐一会儿。”
几间屋子中间都是连通的,陈慕之去了隔壁,听着他忙碌的声音,林以祺悄悄起身去往另一边,那里有个很小的隔间,是陈艳的房间。
床铺迭得整整齐齐,带着裂痕的破木柜上放着不少书,有翻旧了的高中课本,有机器操作手册,有农作物种植指南,还有几本国内外名着。
看着一切都没变,林以祺突然一阵恍惚,不知道身在何处,更分不清自己是谁。
陈艳的衣服已经全被塑胶袋装起来,陈慕之大概是准备将遗物烧毁,等这些东西都没了,是不是她在这世上存在过的痕迹就又少了些?会不会有一天,变得一点痕迹都没有?一切也都更像是一场梦?
或者,现在也是梦?用力掐了一下手腕,林以祺痛得眼泪都差点流出,想了想,却又自嘲地笑起来。
陈慕之做了四个菜,腊肉、鸡蛋、青菜、粉丝,这已经是他能拿出手的最好的菜了,家里最穷的时候,好多天都吃不上一顿肉。
他的厨艺很好,林以祺一直很喜欢,津津有味地吃了会儿,意识到他在盯着她,她一抬头便撞上他深邃的目光。
准确地说,不是在看她,而是看她颈间那个吊坠。那是陈艳送给她的。
发现被她撞破,他局促地移开目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