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这么横,云荇有些迷茫,莫非背后有什么棋力超群的靠山,想到这点,好战的沸血似乎又在奔涌。
范希也血涌上头了,他哪里肯答应,这不知从哪冒出的丫头是很仗义,但他根本看不到一点希望。
范希正要义正言辞地拒绝,云荇已经抢在他前面摆了手。
“重来浪费时间,我急着要人,就接这盘残局下。”
0029 日常收割人头
好大的口气!续中盘投子的残局!
重开一盘已经是百分百吃亏,还要续残局,胡登可不是混迹市井茶肆的小喽啰,且这回押的不是什么教案摆设,而是范成的棋教习之位。
胡登满意一笑,他简直志在必得:“不管最后你下得怎样,至少勇气可嘉。”
云荇谦虚回道:“你也是。”
范希甚至来不及阻止,就眼睁睁看着胡登拈棋一扳,应下她那手尖,看客不能打扰行棋,他心头紧绷。
胡登端的是全然不同于面对范希时的姿态,没在棋盘上扯些混账话,他白棋扳后,她拆,白又小飞,为了保住右下的剑锋,云荇套了两处定式,在夹缝中求存。
白棋起势去堵她所有生路,范希原先也没给她留下打入敌阵的余地,云荇扫遍全局,只有左上黑势厚壮,便守稳了这一块,他长,她就断。
但起死回生哪有这么容易,此前黑棋的大龙已被横刀截去,胡登暗笑,一手飞,她见机跳,他随即拆,阻她逃向中腹。
云荇当时害怕极了,她忙去占高目,为了防仅剩的实空被夺,她这块扳,下贴长。\??更新群?0妻9?????8久
似乎看出对方畏惧,胡登没放过这个好机会,他走了一步缓手,逼近她残龙下方的死角,此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此前夹缝中求存那么久,如今卒之被逼上绝境,云荇这时反而不慌了,她敛起惊惶,浅勾唇角,举起一子落在白棋大军后侧,直接虎,大军刹那像断了辎重,也被截去后路。
你屠我大龙,我阻你挥师。
态势不对。
这把屠龙刀太勇往直前,没顾及后方势单力薄。
胡登皱眉,纵观战局后,当即用强硬手段扳正被冲的大军,他挡,后镇,再拆补,全心全意扑在补形上,云荇一边虚与委蛇,不时在虎的两旁分别作断,两断一成,原本只被截了一段的白棋,此刻断成了三截。
真是匪夷所思。
胡登眼如铜铃,但白并未完全沦陷,尚有转圜余地,如果黑挖,它跳,黑再粘,白可以弃角取势,只是一角,弃就弃了,舍小保大。
胡登默默推演着步数,寄望她按他的棋路来。
云荇夹子一顿,在他紧张的神色中,如天遂愿,真的走了挖和粘。
胡登眸光一动,为保残军,果断弃角。
然而黑棋本来就死盯着残军后方的散棋,保前不保后顶什么用?
在他弃角出逃的同时,云荇转战中腹一并作劫,劫财一成,胡登方觉大意失荆州,急刹拟布的棋路,可云荇已经就着他这漏算的一步,顺势拐出,对着散棋双打吃,白残军本就延伸至角末,这下角也无法存活了,黑再爬,白勉力一挡,半盘外势渐渐溃不成军。
白棋再无良策。
众人惊掉下巴,活了几十年没见过断了气还能接回去的,且是先扳平后制胜,难以置信她真的倾覆了白棋。
不可称作完整的棋局,却诡谲地翻了盘。
胡登被这局棋完全磨掉了大半气焰,此刻脑海中一大串疑问,比如,北周是否有两个江南棋会?
他不是没遇过高手,若是在完整的一局中输了,那便输了,但中盘投子的残局,能被对方起死回生,还反将一军的,让他彻底摸不清彼此间的棋力究竟在哪。
前面明明手握大势,胡登不免怀疑后来阵势的迂回,始于她那一步虎,视线重移到棋局上,回顾她的布阵,范希留下的烂摊子确系难缠,所以她起初去守黑势浑厚的左上无可厚非……但在那一步虎前,为何会逃窜到残龙的死角,白棋是有断她生路之意,可她尚有一亩三分地留驻,就这么顺从地被他的步步紧逼拐进死胡同?
胡登想不明白,他像看不清具象的敌手,而是陷在一片迷雾中,被不知从哪里挥出的利剑频频穿刺,刺得七零八落。
0030 我从帝京枰道棋社而来(500珠加更
云荇得道,范希升天,县学中的旧教案保下了。
胡登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还有重来之意,云荇承认胡登不是草包,她前期略微费劲,也不排除是范希留下的棋太臭了,至于再战,她是来问事的,顺了风头取信范希就够,没心思再碾胡登一回。
云荇借着范希脱身,等出了县学,方掏出符牌和牒文,说明来意。
范希认得书局的凭证,加上云荇刚才替他解围,遂卸了心防。
“家父近来被县学的事缠得焦头烂额,他本不见来客,但云姑娘方才仗义,我便引姑娘这一遭。”
范希于是捎带她先去官廨告假,才又从廨舍出发。
云荇问道:“范老年事已高,怎么还在县学当教习?”
范希沉吟道:“其实家父致仕后也力不从心,前些年就已经不过问沧派的事,唯有在县学向诸生授棋,算是唯一的念想。”
云荇摩挲着下巴:“闻悉范老从前在玶都的同僚也在府学授棋,他二人真乃……无巧不成书。”
莫不是有暗中较劲之意,她上眼睑半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范希面色微变:“你说的,大约是如今的翰林承旨,与帝京枰道棋社,此社声名在外,宁淑公主的幼子也在此中学艺。但实不相瞒,家父不喜玶都棋界,这回在县学一事火上浇油的,也是半只脚踏进了京师派的人。”
“何谓半只脚?”
范希一叹:“几年前沧州有个刘姓高手,本是江南棋会出身,得势后去了玶都,给勋贵当门客,再过阵子便衣锦还乡,家父年逾六旬,算力大不如前,县学便擘画纳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