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焱眼巴巴地望着我,我看给他插个尾巴,他能摇到旋转飞天。

“朕最近很是疲倦,”他道:“朝中没一个省油的灯。”

我不阴不阳道:“一心为国的纯臣都被陛下杀完了,剩下的可不就是墙头草吗?那当然要陛下多费些心了。”

“你这张嘴当真厉害。”他失望地笑了笑。

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李斯焱回了御书房继续处理公务,我拥着锦被沉沉睡去,窗外天寒地冻,屋中暖如盛春,一墙之隔外,李斯焱还在为他的江山操心着。

治国不是那么轻松的事,钱粮税赋,国运民心,比不听话的大臣要更加不省油,但想站在最高的地方,就有义务负担这一切。

所以他只是撒娇一样地和我抱怨一下烦恼而已,真有人敢觊觎他的江山,他会毫不犹豫把对方咬碎。

*

冬至过后,天光放晴,宫中点起了千万条红烛,迎来了新岁。

蛰居已久的温白璧终于出了山,将后宫诸事一一揽下处理。

魏婉儿一听皇后要开工了,连夜将所有钥匙账本名碟全都送去了含凉殿,急于甩掉这份要命的工作。

好不容易卸了任,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我期间去找过她一回,她一见我就开始哭,停都停不下来,我问小蝶怎么回事,没想到小蝶也呜咽出了声,我只能尴尬地等她俩宣泄完,半晌,小蝶才抽抽噎噎道:缨子姐,你如今这份境地,都是我们害的。

“啊?”我没懂,难道不是狗皇帝害的吗?

魏婉儿哭着道:“是我没收好你写的传奇,不小心让陛下瞧见了,才让他狠下心来抢人……都是我的错。”

原来是在内疚这个,我叹了口气:“关你什么事,我问过他了,他说即使没看到我写的东西,他也一样不会放过我。”

魏婉儿泪眼婆娑地看了我一眼:“如今怎么办?赐婚旨意作废,你再也走不了了。”

“看有没有机缘吧……”我被她一感染,也垂头丧气了起来,无奈地望了一眼门口黑压压的侍卫群,叹气道:“眼下看是没什么好机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届后宫很有问题55、花月正春风

由于不好的事都赶在了一处,我这个年过得如鲠在喉。

最让我崩溃的是,年三十那日,大咪逮来了它生平中第一只耗子,神不知鬼不觉放在了床边脚踏上。

与耗子的小绿豆眼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我的尖叫声差点把紫宸殿的屋顶掀飞。

病急乱投医,我一个猛子扎进李斯焱怀里,后者下意识揽住了我,手足无措地拍了拍我的背,梦游一样道:“大清早投怀送抱?”

我颤颤巍巍指向脚踏处,李斯焱瞧了一眼,皱了皱眉,高声道:“惠月,把这脏东西扔出去。”

惠月应声而来,猝不及防看到了惨死的肥鼠,眼皮子猛地跳了一记。

肇事大咪不高兴地喵喵叫起来,和耗子一起被愤怒的惠月扫地出门,再关进小黑屋接受蝉儿的严肃教育。

李斯焱柔声细语安慰道:“别怕,已经没了。”

我惊魂未定,勉强探出了头。

李斯焱见我如此害怕耗子,高涨的表现欲终于有了宣泄之处,大张旗鼓地号召新年灭鼠运动,还夹带私货地奖励了从禁闭室出来的大咪三条鱼干。

大咪懵了,我也懵了,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

*

李斯焱不给我深想的机会,用完早膳就把我提溜去了戏园子,看新排的贺岁戏,说是好看得很,有惊喜。

我当然没看出哪儿好来,全程昏昏欲睡,直到戏演得过半时,台上忽地上来了个珠环翠绕的艳女,怀抱一支琵琶,引亢婉转作歌。

好听。

我一下就被震得清醒了,揉了揉眼定睛一瞧咦,这不是早已嫁人的谢修娘吗?

教坊司的主管陪着笑道:“上回娘子提了一句,陛下一直放在心上,这回修娘恰好回帝都守岁,便叫她来给娘子唱上一曲。”

我哭笑不得:“人家都另谋出路了,还叫人家来唱歌,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吗?”

李斯焱淡淡道:“你老爱瞎同情旁人,喜欢听就让她唱,你爱听她唱歌是她的运道,算不得欺负了她。”

台上的谢修娘垂头不语,敛袖抱着琵琶,美丽的凤眼中闪过屈辱的光。

除夕之夜被强唤入宫,仅仅是为了给一个面貌普通,不解风情的丫头片子弹曲儿,憋屈。

若有什么事能比这个更加憋屈,那一定是皇帝连正眼都没给自己一个,光顾着伺候这位小姑奶奶了。

谢修娘不甘地咬住下唇。

……论样貌才情,她谢修娘样样拔尖,在这儿风光地听着曲儿的人,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呢?

我也留意到美人目光不善,在心里不住叹气,我也是被逼的呀!我巴不得你把皇帝勾走,我好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呢。

一场心照不宣的眼神交流就这样告一段落了,看完了这出戏后,到了宫里面跳傩舞驱邪佞的时辰。

因年前刚遭了灾,本次除夕傩舞规模极其宏大,教坊使、殿前侍卫、诸宫内侍倾巢而出,千把人扮作诸天神佛,浩浩荡荡地四处舞动,队伍后面跟着一串年轻宫女,携带了清水与柳枝,扮作仙女播露。

小金莲和小金柳就在其中,她们是双胞胎,看着讨喜,被选中站头排,乍一见我,兴高采烈地对我挥动柳枝,我见势不对,赶紧往李斯焱身后一躲,于是小金莲和小金柳的一壶甘露全泼在了李斯焱胸前,形成两滩深色水痕。

位置十分可疑,十分引人遐想。

两人吓坏了,李斯焱却一点不恼,还乐乐呵呵地给她们赏了银子布头,令她们俩来年好好伺候我。

俩小丫头这才放心走了,将她们的甘露洒向内苑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