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晏瑾对看戏丝毫不感兴趣,凤衡带他往戏园走了快一个月,他却连眼皮子都不怎么抬,更遑论听进什么戏曲。

凤衡并不着急,后来索性不带晏瑾去看戏了。他想起晏瑾在定安侯府的时候,似乎很喜欢侍弄花草,于是转头在千秋殿前种起了花。

肃穆庄严的宫殿外围,一夜之间全是凤衡命人移植过来的花卉。紫藤藤蔓顺着墙壁攀缘而上垂落在窗口,树下种茉莉,小径种月季,池子里开满荷花,夜间还有昙花用以赏玩。

第二天一早,宫女推开窗扇时,满院纷繁花色骤然跃入朱红窗框之中,殿内众人不由看得呆住,随即纷纷惊叹不已

凤衡像是想要将所有能搜集来的花种,全都装入千秋殿中盛开,只为让晏瑾在满目惊艳中,产生一丝一毫活下去的愿望。

围观的众人兴奋不已,被围在正中心的晏瑾却只是面无表情看了一会儿,随即继续坐在窗前,与从前一般无二地盯着外面

外面是满院杂草还是满院鲜花,对他来说没有区别。他想要的,只是坐在窗前消磨时间而已。

晏瑾接二连三的冷淡反应,让凤衡从一开始的势在必得,逐渐转向不安和焦躁。

更让他心慌的是,之前那些药虽然起不了什么作用,起码晏瑾还能乖乖喝下去。现在却是一吃东西就发吐,一碗药有九成都被吐了出来,更别说一日三餐那些米粥。

凤衡眼睁睁看着晏瑾一天比一天消瘦,每天晚上搂着对方,都能感觉到握在掌心的腰身又窄了些。

这种感觉,就像在亲眼目睹晏瑾一步步走向死亡,他用尽全力想要将人拽回来,晏瑾却执着地往前不曾留恋半刻。

偶尔夜深人静,晏瑾早就昏睡过去,凤衡搂着怀里瘦骨嶙峋的躯体,会错觉躺在他臂弯里的人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从而整夜整夜地彻夜难眠。

他心道,晏瑾充其量只是他的男宠,一个男宠而已,死了一个,还会有另一个。

他已经坐在昱国万人之上的位置,美貌的听话的风情万种的,什么样的宠物是他不能饲养?

然而,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却让凤衡难受到极点他下意识将晏瑾搂得更紧了些,埋进对方长发中汲取那种独特的香味,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对他来说,晏瑾是不可替代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直被他欺侮玩弄的晏瑾,早就不是男宠二字可以一语概括。

转眼七夕将至,往年这种节日总是民间更加热闹,皇宫里顶多办个宫宴赏花观舞庆祝。今年凤衡却将此事弄得格外隆重,提前半个月就吩咐下去让人筹备。

到了七夕当晚,皇宫里没有香车云鬓,没有华灯鎏金,也没有来往应酬的达官显贵。

只是在夜色渐深,宫外集市张灯结彩行人如织时,皇宫上方骤然炸开层层叠叠的炫目烟火,如同成百上千张彩色的巨网,将整座巍峨宫闱笼罩在光亮底下,在绵延宫墙间印下瞬息的浓艳色彩。

烟火声轰鸣不断,逛灯会的百姓三三两两回头,朝着皇宫的方向观望惊叹,交头接耳打探宫里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而此时的皇宫内,烟火覆盖了天穹,站在任何一座宫殿,任何一处角落,都能将漫天的浓墨重彩看得清清楚楚。

凤衡负手走出明德殿,凝目看了会儿天幕,抬步往千秋殿的方向走去,几步之后脚下越走越快。

他进了寝殿,侯在外面的宫女行礼说晏瑾已经睡下了。凤衡掀开垂落的帷幕,看见床上果然隆起来一团,几缕长发落在被子外面,在青色的枕席间铺散开。

他亲自督办了这场炫丽的烟火,自然不能让晏瑾错过,于是上床掰过晏瑾肩膀,本想将人叫醒,入目却见一片刺眼的猩红色。

放在枕边的手握着一只白色碎瓷片,是白日晏瑾故意摔破茶盏,趁下人收拾东西没注意时藏起来的。

他的脖子上落了一道细长的破口,流出来的血染红被褥,在他脑袋下面凝结成一片,就像当初引弦被人一剑封喉躺在血泊里那样。

凤衡眼前一阵晕眩,烟不烟火全都被抛到脑后,他搂起晏瑾坐在床边,一手捂住脖子上的血口,冲外面候着的人怒吼叫太医过来。

宫里值班的太医背上药箱,片刻不停地赶来了,就连回家过节那一批,也大半夜被传进宫里。一群人手忙脚乱围在床前,为晏瑾清理包扎小半个时辰,总算将脖子上的血止住了。

好在晏瑾平日吃的东西少,手上提不起力气,碎瓷片只是伤到了喉咙却没有割破,以后少说话静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天边微微亮起时,众太医瞧着面色阴冷的凤衡,上前提心吊胆地交了差,陆陆续续离开千秋殿。

凤衡一个人坐在床边,晨光驱散夜幕,一点点从窗边爬上来,他如同石像般一动不动,目不转睛看着床上那人,盯着对方脖子上洇出星星点点血迹的白纱。

阳光落在眉骨上时,晏瑾睁眼醒了过来。迎面看见凤衡双眼通红,像是一夜没睡,眼睛里翻滚着盛怒的阴霾,表情却冷到冰点。

凤衡抓起他搭在被子外面的一只手,摩挲腕骨上已经结痂的疤痕,忽然用力一捏,疼得晏瑾颤抖着抽了口气。

对方下手不知轻重,或者说就是故意要作弄他。那疤痕被凤衡捏得再次流血,晏瑾疼得眼角发红哭了出来,缩了下手,凤衡却一把将他拽过来。

对方抓着他新换上的里衣领口,笑吟吟道,“躲什么呢?你不是不怕痛么?连割脖子这种事你都敢做,现在不过是流点血,你还会怕?”

晏瑾不停掉眼泪,说话时喉咙疼得难受,声音嘶哑却盈满恐惧,“放手,放开……”

凤衡将他抓得更紧了些,森然笑道,“你要死最好就想办法死干净点,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做这种事,被我救活过来,我就用链子把你的手脚拴在床上。吃饭喝水只能由我来喂,每天除了睡觉就是挨.操,连这座宫殿都踏不出去,懂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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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70那缕希望的名字,叫做仇恨 章节编号:725389y

晏瑾在他的手掌下不住地瑟缩,害怕到不敢抬头看他。凤衡叫宫女端来衣冠,在千秋殿内急匆匆换上朝服,他昨天一夜都耗在这儿,晏瑾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早朝的时辰。

他前脚恐吓完晏瑾,后脚就得迈出去准备进行朝会。

散了朝凤衡回到明德殿,还没来得及躺下休憩片刻,却瞧见平日里在晏瑾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早早就侯在殿内等他。

小太监见他走进来,畏畏缩缩地禀报说,晏瑾似乎发烧了。

晏瑾身体一再受创,早上又遭到凤衡惊吓,这场发烧来得格外迅猛。

所有在床前伺候时,看过一眼晏瑾状况的宫婢,无一不觉得怜悯以晏瑾的身体状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恐怕撑不过这一关了。

凤衡怒不可遏,又后悔不该一气之下吓唬他,当天一整天都待在千秋殿。

没心思分神去管理朝政,两手一撂干脆全数交给国相和内阁打理,他自己则颁布皇榜招募天下医师,日夜待在晏瑾身边,亲自盯着那些医师给晏瑾诊脉施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