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在驿馆那次就不该犹豫,他早就该死了。凤衡束缚他的躯体留住了他的性命,却也遏制不了他的灵魂在痛苦中枯萎。

一日凤衡处理完政务,照例换了便衣来到长秋殿,进门看见晏瑾抱着膝盖坐在床脚,墨黑长发垂落在脸侧,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像是在进行某种自我保护的动物。

床边两名宫女端着药碗,哄小孩子一般哄他喝药。往常让晏瑾做什么,他都会乖乖配合,偶尔才会突然犯起毛病比如像今天这样,不搭理别人说话,也不肯吃饭喝药。

凤衡负手站在帷幔后,脸色沉沉看了一会儿,却见晏瑾始终如同一个空壳般,除了眨眼呼吸之外什么反应也没有。

他上前几步接过那碗药,将守在殿内的人斥退,上床一手抓住晏瑾肩膀将人拽过来,手指用力捏住他的脸。

晏瑾被他拖的在床上跌了几下,连滚带爬极其狼狈地趴在他面前,空洞的眼睛总算有了聚焦,还没有看清楚凤衡的脸,凉掉的药汁就被对方强行灌进嘴里。

凤衡灌他喝药丝毫不带怜惜,晏瑾糊里糊涂吞了几口,却赶不上对方灌进来的速度。来不及咽下的药汁顺着下巴滴落到锦被上,让被褥染了难闻的苦涩气味。

半碗药大部分都是流出去的,晏瑾被呛得接连咳嗽,凤衡总算松开他的脸,看着他趴在床边一边咳一边发抖。

墨发披散在晏瑾肩背上,他的后背纤细得不像正常人应该有的弧度,一眼看过去几乎找不到几两肉,雪白寝衣穿在身上,领口腰身处显出瘦弱的空荡感。

勉强吞下去那点药汁,在这顿咳嗽之后也被吐得七七八八。晏瑾脑中天旋地转,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了个干净。

他稳了稳神,刚想翻身躺一下,却被凤衡拎住后领提了起来,迎面碰上对方低头贴过来的唇。

浓郁的苦涩气味在两人唇齿之间蔓延开,凤衡顶开他的齿关,将含在口中的汤药慢慢渡给他。如此反复几次,剩下的半碗药,被对方用这种方式全数喂了过来。

晏瑾被迫咽下最后一口时,凤衡看了眼他因为痛苦而蹙起的眉峰,随手将药碗扔到地板上,扣住他的肩将他压进身后柔软的被子里,就着让人舌尖发颤的药苦味,将晏瑾翻来覆去吻了又吻。

晏瑾感觉到对方小腹的硬热抵着他,一只大手在他腰间后背摩挲揉捏,几次三番试图挑起他的欲望。可他提不起精神去反抗,况且对于凤衡来说,他的抗拒只会更多地撩拨起对方的欲火罢了。

晏瑾索性闭上眼试图睡过去,反倒是凤衡抬起头撑在他上方,手掌在细瘦的腰间捏了捏,看了眼身下之人无动于衷的脸,目光转向地板上碎成几片的瓷碗。

以晏瑾现在的身体状况,若是凤衡再对他用强,无异于是在要他的命。

凤衡叫来侯在帷幕外那群宫女太监,连同看守在门口的两个人都被唤了进来。

众人稀稀拉拉在床前跪了一片,凤衡一进千秋殿就没有心情好的时候,二十多个人噤若寒蝉连头都不敢抬,生怕主子的怒火波及到自己身上。

凤衡捉住晏瑾一只手臂,掰过他的脸让他看清楚底下那群人,“你不是不想喝药么?可以。”

晏瑾像玩偶般被他肆意摆弄,眼睫却因为这句话微不可察地扇了扇,从对方的语气中隐约听出一层微妙的恶意。

果然,凤衡拇指抚弄他的下巴,低头看向晏瑾呆滞无神的脸,微微一笑道,“以后只要你一天不喝药,我就每天晚上杀一个人。千秋殿里这群宫婢,不如你来数一数够我杀几天?”

晏瑾苍白的嘴唇张了张,涣散的双眼逐渐汇聚到一点,清亮瞳孔映出凤衡的影子。

床边那群人早被凤衡一番话吓得肝胆剧颤,一个个伏在地上求陛下饶命。那些人凄惨的痛哭声闯进晏瑾耳中,让他想起几天前那晚的客栈,地板上到处流满引弦的血。

晏瑾肩膀发起了抖,他的脸还被凤衡捏着被迫仰视对方,唇角掀了掀,沙哑的声音呢喃地骂道,“疯、疯子……”

这是将人掳回来后,晏瑾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凤衡很满意,眉眼间的阴郁散开了些,勾唇笑道,“你现在才知道么?”

他命人再去煎一碗药,片刻后端到晏瑾面前时,药汤还非常烫嘴。

晏瑾一言不发慢吞吞地喝了,起先凤衡没发觉不对,直到对方端碗的手指被烫出浅红色,他试了下药碗边缘,才发觉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喝下去的温度。

凤衡眸色骤然冷冽,一把夺过药碗,死死盯着晏瑾的脸

对晏瑾来说,这碗药不是救他性命的东西,他也不需要被救,他只是在完成凤衡给出的任务而已。

他根本就不想活。

凤衡脸上浮现出风雨欲来的隐怒,冷眼看着晏瑾,像在注视一个宿世的仇人,让人错觉他下一秒就会直接伸手将对方细弱的脖子拧断。

两人僵持片刻,最终凤衡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勺子在药汤中反复翻搅。片刻后他尝了一口,觉得没那么烫了,才一勺一勺喂晏瑾喝下去。

那群宫女太监还跪在底下,偷偷抬眼见晏瑾将药汤喝完了,这才三三两两举起袖子擦掉脸上的冷汗,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凤衡让人将空碗拿下去,掀开被子将晏瑾搂在身上。等宫女换好了新的被褥,他将人放进被子里,一并合衣躺了下去。

晏瑾喝完药之后,就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借着殿内明亮的烛光,凤衡低头用手指描摹对方的眉眼是让他念念不忘一年有余的轮廓,只是比起从前憔悴了太多。

自从被他带进宫里,晏瑾就像一株被拔去了根须的花,本质上已经没有生命力了。他正在走上一条迅速枯萎的路,这条路的尽头凤衡看得清清楚楚,是他现在最为害怕的死亡二字。

晏瑾假死逃出去一年,如今好不容易被他锁在身边,不过留住了短短半个月,又要当着他的面再死一次么?

凤衡低头吻他,在他唇齿间尝到了清苦的药味。这味道方才没有在意,现在却无端让他烦躁,心底某处无可抑制地袭来尖锐的恐慌。

他将晏瑾搂得越来越紧,似乎只要他的怀抱够牢固,这缕脆弱的生命就能在他怀里生根发芽,不会像流沙那样从他指间散开。

凤衡闭眼嗅着晏瑾的气味,既然当初他能将晏瑾逼到绝望,那么现在他也能让晏瑾重新找到希望。不管晏瑾愿不愿意,他的一切都不在他自己手中,而是理应屈服于凤衡的掌控,包括爱恨,包括生死。

x

y

第72章 69对他来说,晏瑾是不可替代的 章节编号:725220y

凤衡生母早逝,自小由太后一手带大,于是在他登位之后,对待太后愈发尊敬。

凤干为太后搭建的戏园子,凤衡非但沿用了下来,还加差人翻新修葺一番,表演的戏班子也从以前的隔三差五请一回,改成每月初固定上一场新戏。

这些花样都是为太后准备的,凤衡自己不爱看戏。然而最近只要有空闲的时间,他就爱带上晏瑾在皇宫内四处走动,试图找到什么东西来引起对方的注意力,戏园子自然成了两人常去的地方。

太后知晓晏瑾从前定安侯夫人的身份,对两人的关系并不想多做干涉,每每刻意避开他们。

于是凤衡更加无所顾忌,看台里只有他和晏瑾两个人,他干脆将晏瑾抱在身上横坐,一面听着耳边咿呀哼唱的曲子,一面逗猫般喂对方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