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顿时乱成一团,平城的人与辽城的人混在一起,几乎分不清敌我双方,只管一边往中间冲锋,一边看见衣服颜色不对的就乱砍。

独孤桉焦急地盯着最底下凤衡的方向,近百名侍卫自发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圆圈,铁通一般将他捍卫得没有半点死角。

独孤桉急得坐在马上不断拍大腿,还要谨防周围冲锋的人伤到自己,然而,在所有人都未曾留意的另一角,一双狭长的眼睛如鹰隼般盯紧了他。

忽然耳边阵阵惊呼由远及近,温热鲜血溅在独孤桉腰上,他这才猛地回头看去,却见萧络被左右两边四名精锐拱卫,竟是一路砍瓜切菜般突破护卫他的士兵,如一支悄无声息飞来的利箭,以雷霆之势眨眼杀到他面前。

银色剑光倏忽一闪,独孤桉只来得及看见长剑底下,萧络冷峻染血的半张脸,惊恐的表情便永远地定格在了他的脸上。

萧络一剑削下独孤桉头颅,周围的辽城士兵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他将这只圆滚滚的脑袋挑在剑尖上,令人震颤的声音响彻整片河谷,盖过四下一切杀伐呐喊之声。

“独孤桉头颅在此!辽城士卒已是穷途末路!平城的兄弟们杀啊!”

乍然听见独孤桉已死的消息,再一看那颗血淋淋的头颅,辽城军队的人心立马乱了,瞬间成为水上浮萍四下里乱窜,剑掉在地上了也来不及去捡,一个劲往人少的地方抱头逃命。

人心一乱军不成军,三千之众也不过是一群乱打乱撞的待宰羔羊,萧络侧身坐于马上,指挥部下对败军进行包抄追赶。

最终清点战场,三千军士被俘获一千有余,剩下的一部分战死,更多的是溜进山林里自顾自逃命去了。

晚间凤衡命人在一座山腰上安营扎寨,今夜不设禁制,允许士卒醉酒高歌。

两人在帐篷里喝酒说话时,凤衡难得夸别人一句,然而就算是夸奖,也带了某种欠打的揶揄意味,“以前当你是个呆头鹅,没想到你这人本事全点在了战场上,其余地方一片空白。”

萧络蹙眉,简直想瞪他两眼,然而觉得懒得跟此人计较,于是话音一转提醒他另一件事,“可惜当时独孤桉非死不可,没有机会追问他晏瑾的下落。他必然和宁鹤有所勾结,到时候我们先去搜查他的王府,若是晏瑾没在他手上,那就必然在宁鹤手上。对了,白渊那边的进展如何?”

凤衡挑了下眉,正待说话,忽然帐外士兵禀报说有人来找。

两人对视一眼,凤衡吩咐把人放进来,便见一个身着劲装像是侍卫打扮的人,奔进来没走几步就跌在地上,似乎是昼夜纵马疾驰体力不支导致。

那侍卫双手间十指隐隐发抖,面色惨白地望着前面二人,“主人……命我告知陛下,晏公子……晏公子他在乌邙山……有性命之忧……”

【作家想说的话:】

之前漏掉的一章,差点把这俩狗子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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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107“阿瑾……没必要搭上三个人” 章节编号:731080y

并非晏瑾的错觉,乌邙山的确十分诡谲,越往中心处行走地势越低。

晏瑾总算知道脚底下闷热的感觉是怎么来的,乌邙山的中心是一座巨大的圆形池子,里面翻滚的却不是泉水,而是猩红如火焰扑朔的岩浆。

唯一可以供人踩踏的路,从两人脚下延伸至岩浆中心,形成一道瘦长的断崖,犹如鲜血里突兀伸展出的焦黑色树枝,将行人孤零零悬在高空,滚烫的闷热感从数百米深的池底裹上来,稍微往底下瞧一眼,就叫人后背生凉脚底发软。

无形之间,晏瑾感觉到一阵沉闷的压力,整座乌邙山似乎都受了这片熔岩的影响,不知道宁鹤道法消失,是不是也和脚底下这玩意儿有关。

一路走来,休息的间隙宁鹤给晏瑾喂了不少草药,晏瑾虽然不认识,但从形状成色上来看,可以猜到应该全都是珍品。

他心里产生一种疯狂的揣测,甩了甩手腕上的铁链子,对前面那人道,“你给我喂了那么多宝贝,等会儿不会要把我从这个地方推下去吧?我是不是该说你一句出手阔绰,临死前不忘浪费东西让我吃几顿好的。”

脚下这块怪石悬在熔岩上空,前面没有路,除了必须在此处杀死他,晏瑾实在想不到别的理由去解释,为什么宁鹤要留他性命将他带到这里。

宁鹤站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一手拿着拂尘一手攥着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拴在晏瑾手腕上。他身上穿的也是纯白色道袍,静默而立不说话的时候,气质和白渊有几分神似。

然而,这种神似在微微一笑之后倏然瓦解,宁鹤的笑容无疑是温和的,温和中甚至带了几分怜悯,“往炉子里扔药引,怎么会是浪费呢?你这具身体唯一的作用,就是替老夫炼化那些草药啊。”

这话听得晏瑾不寒而栗,对方看他的眼神,好似真的只是在看一个炉具,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眼看宁鹤继续牵着他往前走,晏瑾沉吟片刻,站在原地没动,抬起脸道,“我明白了。”

宁鹤脚下一顿,半转过身饶有兴致地看来,“明白什么?”

晏瑾四下扫过,勾唇笑了下,“原来如此,如果没猜错,我对你来说应该不只是炉子,而是你那些药引中的一味更确切地说,是最重要的一味,对么?”

这片岩浆陷在一片低洼之中,若是从上空俯视,就像是一锅正在沸腾的滚水。

宁鹤说晏瑾的身体是炉具,要用来炼化那些药引,但是,为什么他宁愿费尽周折地利用孟月设局,也不肯随便找个人给喂药?

大概是因为,晏瑾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别人所没有的,所以注定了炼药这种事非他不可。

宁鹤之前不止一次提到过,白渊送给晏瑾的无心果是归云观唯一一枚,他当初结识晏瑾的起因也与这东西有关。

所以,晏瑾大胆猜测,会不会是因为,无心果也是宁鹤需要的药材中的一种,只不过被晏瑾吃了融于血肉,他不得已只能将晏瑾整个人带过来炼化。

至于宁鹤用这些药究竟要炼些什么东西,答案呼之欲出一种可以辅助他修炼的,让人不老不死、刀枪不入的丹药。

当初宁鹤为了修炼不老不死的邪功,不惜和自己的师弟不欢而散,如今走火入魔这么多年,将活人投身熔炉用来炼药,也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

宁鹤摸了把胡子,笑了笑温声道,“你很聪明。难怪能将我那傻师侄哄了去。”

语毕,竟是不肯多说废话,扯了下铁链将他往前带。

晏瑾心里叫糟,和夏宵分开后,宁鹤不欲再多生变故,一路带着他紧赶慢赶片刻不耽搁,只花了三日就来到此处。

这么短的时间,不知道夏宵有没有找到道长,就算找到了,追过来恐怕也要耗费时间。

晏瑾在后面磨磨蹭蹭不肯挪脚,回过头一看,猛然矮身蹲了下去。

宁鹤听觉敏锐,利箭从身后破空而来,他一个躬身躲开大半,拂尘一扫,又折断剩余十来只。

这片断崖一头与周围陆地相连,不远处夏宵一袭黛青色长袍静默而立,依旧是一派从容不迫的神态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