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出去片刻,去而复返绕过屏风,地上碎瓷片已让陆希娘捡了堆在一处。她此刻手中正拿着幅画,身上披了件外衣坐在檀木椅中,听到动静扭头往他这儿看来。
0069 惩罚
原来陆希娘心里一直惦记着地上东西,这样子又不好让人来收拾,自己稍稍捡了捡,哪晓得一幅画散开,里面却是她的小像。
再看旁的几幅,画中人都是她。或立在树下赏花,或坐在窗边抄经,或在花丛中赏月吃酒。
画中妇人容貌熟悉却又陌生,陆希娘见了不免怅然。
王崇瞧她平静的神色以为她要动怒,谁道她不久竟又将画收起搁在桌案角落,赞了句:“哥儿画技倒是不错。”
她自己都要忘了原本的样貌。
王崇闻言笑嘻嘻迎上前去,也不忌讳跟她说:“那时候想你想得紧,私下画过不少。我刚才出去瞧了,雪一直未停,这会儿再回去临晖院也不便,我让人备下水,不若今晚我们就住在这院里如何?”
“也好。”陆希娘思忖半天道,王崇尚未开口她又说,“让人将你往日屋子拾掇出来,我夜里住过去。你今晚莫睡了,回头在外间跪着抄经便是。”
王崇听她这么说,却没说一句不肯的话,应了声好。
晚些时候陆希娘让春兰伺候着服药后躺下,原本王崇要给她洗澡叫她给赶走。她这些日子睡不好吃不好,如何都提不了精神,隐隐起了轻生之意。如今明明事情变得更糟,她心中却像落下块大石。
总归哥儿到底还是向着她的。
她头一回什么都没想,就这样安稳地睡去。
不晓得睡了多久,陆希娘迷迷糊糊起夜,才发觉这屋子有些陌生,很快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她开门掀帘出去,看到王崇规规矩矩跪在外头矮榻边,手撑着小几抄写经文,榻上已摆了一摞。
“几时了?”陆希娘问。
王崇许是太过专注,一时都没察觉她人出来,听到声音愣了瞬扭头看去道:“快丑时,你怎么起了?”
她抿唇站在不远处心想崇哥儿年后都二十有六,到底不是当年在她身边未及冠的少年,她动辄罚他着实不大妥当。再论说起来,他明日还要上值,到时候再误了官家的事可是她的罪过。
“莫抄了,歇着吧。”陆希娘打了个哈欠说道。
她转身进去屋子上床,没曾想王崇人就跟在她身后,也不问过她径直脱掉衣裳,钻进她的被子往外头一躺:“头不知怎的有些晕。”
陆希娘借着灯光见他眉头紧皱阖着眼,眼下乌青明显,分明就是熬了半宿辛劳过度。她到底有些不舍没有出声撵他,隔了片刻又问:“还晕不晕?”
他往她那处靠了靠低“嗯”声。
她轻叹口气伸手帮他揉捏起来:“若还是难受得狠便召大夫过来,莫要强忍着。”
王崇将她手裹着塞到被子里,展臂揽住她入怀道:“没事的,你睡吧,要是夜里渴了喊我给你奉茶就是。”
陆希娘刚想说没有这样的道理,但转而一想现在妻不妻,娘不娘的,稀里糊涂哪还管得了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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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0 告密
她教王崇哄了两句便阖眼再次睡去。
王崇次日离去得早,临走前特意嘱咐春兰莫要惊扰了她,看陆希娘身子倒比前一日好许多,等醒来再吃了药不迟。
他人刚往外边走了两步,忽见得树后头蹿出个婆子来,婆子连王崇的身都没近就让周兴推倒:“哪里的婆子半点规矩都不懂。”
刘婆子忍着疼爬起来,忙磕头求饶道:“奴婢有事要说与国公爷听,这才不得已坏了规矩上前,还望国公爷恕罪。”
王崇认出这人是守在院里的婆子,当年伺候的她的除兰平外,都让他安排妥当。他顾念着往日情谊,于是问道:“起身罢,有甚事?”
婆子却壮着胆子教他屏退左右,她自比忠仆不能叫国公爷吃了这个哑巴亏,道:“奴婢这事极其紧要,只好教国公爷您一人知晓。”
王崇闻言拧眉示意周兴退到一旁,道:“说罢。”
婆子又跪下,添油加醋将几年前的事说了:“奴婢当时看得真真的,夫人才出了这院子哩,就教大老爷拉到那假山后头亲……”
她话还未说完,王崇一脚踢到她胸口,生生将婆子踹得呕出口血来。王崇喊了周兴来:“将她嘴堵了打二十板子发卖出去。”
他这话里堵嘴可是让周兴毒哑的意思,周兴不知这婆子哪里惹了国公爷,怔了下应是。
那边婆子浑然不知,仍撕心裂肺扯着嗓子喊冤:“奴婢可是没撒谎,您若不信请夫人过来……”
“你这婆子不知趣,夫人也是你喊的?”周兴上前骂道,“好大的胆子。”
婆子让周兴拖了下去,她觉得自己冤枉得很,国公爷自己做了乌龟也不信她的话。其实就算陆希娘没到这身子里,王崇同样会罚她,她既早知这事却不早早禀了主子听,可见是个不忠的。
王崇不再理会婆子的惨叫径自走开,心中却想的另外一件事。上次罗氏过来,说知道陆月香不喜自己,又道主意冒险得很。他那时完全不明白,此时隐约琢磨出来几分,又觉自己这念头过于荒诞。
陆希娘起得晚,日头正盛外头雪融化了不少,春兰和春杏两个搀扶着她回临晖院。她刚坐下没多久,那边石嬷嬷已拿着名册和钥匙过来,说是国公爷一早吩咐过。
他倒是完全不再掩饰,陆希娘暗自喟叹口气,令身旁春兰收起。
说出去旁人怕是都不信,她前世好歹也是伯府嫡长女却偏偏不会管家,没人教过她。后来她嫁给王植,二房依靠着大房过日子,月例银不会短缺,她只将院里几个下人打点妥当就行。
“夫人,再两日要往魏原郡王府去,虽说老夫人那儿自会让人备着咱府上的礼,但您是舅母,也要出礼才是。国公爷说库房里许是有长命锁一类的物件,您若有空去那边取出来。”
陆希娘颔首令她退下,随意了翻了几眼名册,院里不过就这些人,中馈还是秦氏那边掌着。
0071 没有从一而终的道理
听说姝姐儿那儿又添了个小郎君,姝姐儿比她小七岁,她刚嫁给王植那会儿,秦氏还时常让姝姐儿到她院中跟着她学女工。只不过后来她关了门孀居,膝下又没个一儿半女的,秦氏便不再教她过来。
偶尔家宴上见得几面,姝姐儿十三四岁的时候,秦氏让姝姐儿帮着管府里中馈,做事让人丝毫挑不出错来。
她那个院里惯来没什么油水,嫁妆也不丰厚,但那时府中却没克扣过她一回月例,她过得很是滋润。只等她大伯去世,府中秦氏说了算,她日子才愈发艰难起来。不过她本就消耗不多,唯独爱吃酒,院里那一片桂花林也足够了。
陆希娘记着王姝的好,在王崇私库里挑了块镶着白玉的金锁出来,再让春兰拿锦盒装好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