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1)

陆希娘紧皱着眉头,只觉身边有人在摇晃她,她贪恋着梦里的场景完全不愿意睁开眼。

梦中她仍在她那个院中,坐在海棠树下吃酒打绦子,崇哥儿自太学回来给她念话本子。念到趣处,她完全不顾仪态笑得前俯后仰:“哥儿,那书上真这么说?还是你胡乱编了哄我?”

没等崇哥儿应声,陆希娘猛地睁开眼,梦瞬间就碎了。她精神恍惚环望四周,还没辨出自己究竟在何处,忽有个陌生的婆子迎上前来,站在床边低声与她说话:“您睡了一天,该用些吃食了。”

0047 疑心

她脑袋仍昏沉,扭头看向婆子揉着眉心问她:“这是哪里?”

“昨夜相公不是领了娘子您过来。”婆子躬身行万福道,“奴婢这就给您端来,大夫说您受风寒之邪,药已经煎熬好,待您吃了再服用。”

陆希娘掀被下床,见这屋内摆设果真是昨天那个,她走到门边正要去推,婆子在她身后喊了声:“娘子,相公说了只让您呆在这屋里。”

开门一瞧,门前守着两个丫鬟,陆希娘也不恼,径自对婆子道:“去拿些粥来罢。”

她坐在榻边吃完粥,婆子倒是不曾亏待她,送了茶来给她漱口,她又问说:“昨夜这院中老妇人哪里去了?”

婆子只回她道:“奴婢不知。”

想来她是崇哥儿的人,即便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陆希娘便不再开口。

她在这屋里一连住了几日,连房门都没踏出过半步,不知道外头究竟如何,就怕哥儿报仇心切叫人捉了错处。

且说王崇次日回去国公府就奔了陆希娘以前那院子,将里头洒扫的婆子都赶到外头。自己锁了院门在海棠树下挖了一圈,果真挖出个黑漆漆的匣子,匣子里隔着根白玉雕制而成的阳具。

王崇看着这物总算记起了些,那时他到这院中不过一两年,其实除了那人他谁都不喜。他总喜欢往她的屋子里跑,睡在她床上莫名觉得安心。

有一回他在床上摸到个奇怪的东西,东西大得他一手几乎握不住,样子丑陋奇怪又有些熟悉,他记得他拿着去问她。

她当时什么表情王崇早忘了,大概告诉他这是镇宅的还是什么之类。

王崇面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将匣子揣进袖中回了临晖院。陆希娘整日都不在府中自然瞒不过伺候她的几个丫鬟,春梅想起昨夜王崇那要杀人的表情,跟身边春桃对看眼壮着胆子上前来问他:“国公爷,夫人她?”

她屈膝站着,只等王崇动怒就要下跪求饶。

王崇坐在往日陆希娘常倚的榻上瞥了眼春梅,春梅慌张站着不敢再动。那边春杏送了茶来,他低头看了眼碟子中的饴糖,忽拧眉问:“拿这个来作甚?”

春杏这才意识自己做错,正要请罪,王崇却挥手让她出去:“春梅、春桃留下。”

他看着她这两个丫鬟原要说什么,转而又改了主意,只道:“夫人身子有恙,暂去庄子上住了。”

说完便令她们退下,王崇起身绕至屏风后,脱靴上床和衣躺了却丝毫没有睡意。

除了话本子和天桥那说书的口中,王崇还没听过这样不经之语。上次陆月香母亲来府中定然跟她说了什么,看她近来郁郁寡欢,难不成就是她母亲教她的?

只是细究起来又隐隐觉得不对,刚才他去那院中挖土,那匣子埋得极深,周围土硬,似有了许多年头。陆月香再如何也不会连那样私密的东西都知道,依着那人的秉性定然不会主动说出去。

且她数次看着自己欲言又止,这妇人的异样可不正是从大婚之夜出现。

0048 顿悟

那天夜里他喝了酒,也不是毫无机警,他记得分明,她当时说了句“崇哥儿你怎么也死了”,那时他权当自己精神恍惚,如今细想来却有诸多不妥。

她爱吃酒,会做广寒糕,茶里非要加了饴糖才肯喝。还有她斥责他荒唐的时候,他忍不住就想去跪着抄经文。他自小在那人膝下长大,熟知那人喜好,一个人再如何变,那种莫名熟悉和亲近的感觉总不会错。

就像他最初觉得陆月香装腔作势故意学了那人,到后来连他自己不也都分辨不清。

王崇不知想起什么,忽又起身出去到前院,把丫鬟婆子都给惊动,石嬷嬷慌忙赶过来,见王崇在那儿翻箱倒柜问道:“国公爷,您要寻甚,这些叫丫头们做就是了。”

昨夜国公爷拉扯了夫人出府这事,就是瞒得再严实,府中也已经就传遍,老夫人那儿更是早得到消息,白天还找人旁敲侧击问了番。好在周兴得了国公爷的话,亲自去回了老夫人,否则石嬷嬷当真不晓得如何交代。

“那日夫人做了件直裰送来,你看到没有?”

石嬷嬷想了想回他:“我记得收在衣笼里的,后来许一起搬到后院里了……奴……”

她话音未落,王崇便匆匆奔走,石嬷嬷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她只晓得夫人一天一夜不归,说是染病挪到庄子上,可昨儿晚上睡前夫人好好的,还因国公爷晚归让丫鬟探了好些回。

王崇从衣笼里面翻出她之前送来的衣裳,他的衣服基本都是那人亲手做的,那人的针线活他再清楚不过。

王崇仔细看过衣襟和上头刺绣不免失望,没有丁点相似之处,刚摔到一旁瞥了眼目光微怔,忙拿起来瞧了又瞧。

常人做的直裰都是背后中缝直通到底,两侧不开衩。然而他幼时顽劣常爱折腾她那几棵桂花树,那人也不拘着他玩,特意将直裰两侧开衩至膝部,后来这习惯竟没改掉。

王崇手直发抖,愣愣看着这分衩的直裰,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他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他力道不轻脸颊顿时肿了大片,男人疼得龇牙咧嘴又低头抱住衣服哭了。

旁人都觉得他得了天大的造化,承了爵又得官家青眼,其实哪里知道他所盼着的不过是那人。

那人还在时他心思龌龊,甚至想过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她锁在后宅里。等那人离世,他想就是看到她吃着酒喊他崇哥儿,念叨着要抱孙子也是好的,只不过连这都成了奢望。

王崇双眸通红站起身就要出门,临出了院子又让周兴取来壶酒才走。周兴看国公爷步履如飞,跟在他身后不敢耽搁,让门房备下马车往曲院街去。

到了宅子,他扶着王崇下车才发现国公爷一身的酒味,难不成刚才那壶酒让他喝了,但看国公爷脚步轻盈,眼眸清明的模样又不像是吃过酒。

0049 我母亲是秦氏

婆子和守在门外的侍女见他来,往边上退了退。

王崇默不作声瞥眼众人,几人看出他的意思忙如鸟兽散,他自己却枯站在门外半晌都没动静,许久男人整理幞头,扯平身上襕衣,不想竟在外间榻上坐了下来。

陆希娘毫无睡意,这屋里放着不少话本子,她翻看几眼也没心思读。她白天瞧着,这屋里倒和往日崇哥儿住的那间几分相似,那孩子怕是念她得很,她得知这些心中愈发酸涩。

也不晓得哥儿怎么样了。

至于兰平和陆府那一干人,她也不是个一味糊涂的,哪里想得到他们死活。

她直到三更才勉强睡去,在她睡下后不久,门“吱呀”声被人推开。来人进屋站了许久,帮她捻了被角方出去。

王崇突然想通件事,怪道韩大夫说她像是体内藏毒,又不见症状分毫,或许就是因这怪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