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兰卿总记得她听说坊间花灯节来了,央他带灯时眼中是藏不住的渴望和雀跃,她唯一所求的东西却被他弄坏了,坐在殿中守着她这几日,便用了心的重做,在她醒来的第一时间捧给了她。
只想让她也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罢了。
嘉鱼跪坐在榻上将花灯在怀中微倾,指头轻轻摩挲着绢面上的画,是映日芙蕖和几尾大鱼,都是她喜欢的,像极了猗兰宫的荷池和哥哥捉给她的鱼。
“这是哪里”
她有些迟钝的看着四下,不再是月泉阁那个住了久日的地方,而是更大的新寝殿。已是午后,云绫纱的花窗半掩着夏日阳光,博山炉里生了淡淡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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猗兰宫是十年如一日未变,宫墙上攀起的藤花开的争妍,清水濯过的碧叶微微凝珠,而石阶旁侧的杂草也日日清理的干净,嘉鱼慢慢走过,好似她昨日才离开了这里,却又好像是许久未回了。
沈兰卿不愿送她回猗兰宫,太子却出奇的遣了魏忻送她回来。
嘉鱼慌乱的张望庭中也未看见萧明铖,直到听见几声急咳,她立刻拢起长裙往偏殿里跑,果然在两人素日看书的地方见到了他,清瘦的身形便坐在条案边上,手中拿的却是她那一盒破旧的丝线在缓缓捋。
“哥哥!”
她冲进了他怀中,哭的止不住,在玉华殿时她只当着沈兰卿落过一滴泪,然后坐在角落里忍了一夜再没哭过,清晨魏忻说是奉太子之命送她回猗兰宫,她什么都不顾就央着他快带她走。
这一世她拥有的东西不多,亲近的人也唯有萧明铖,他便是她的一切,哪怕太子同沈兰卿一起对她做了那样的事情,她除了厌恶憎恨之外也不觉如何,更多的只是怕太子事后会杀了她,这样她会再见不到哥哥了。
万幸,现在她又抱住他了。
东宫的那些噩梦,都过去了。
“哥哥,小鱼好想你!”
她哭的急,萧明铖颤着手将她抱紧,熟稔地轻拍着后背给她顺气儿,发现她又瘦了,他刚想说话就咳的脸色发白,嘉鱼忙抬起头去看他,哭声焦切。
“是生病了吗我求魏忻去请太医来,他是舍人中官,一定能请来的。”
“不用。”萧明铖费力的说着按住了要起身的嘉鱼,又将她紧抱在怀里,是分秒都舍不得离了她,缓了些时就低头去将她吻住,用了力的和她缠绕,可越是如此,被她用手摸着的心口更像是被利刃活活刺穿了一样,切骨刮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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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要哥哥!别不要我,不可以去东宫,我只跟哥哥在一起……”
嘉鱼急的一遍遍说着,呜咽的声音近乎哀求,她极力往萧明铖的怀中蹭,深怕会被他遗弃,衣襟下露出了漂亮的脖颈,几处褪消不去的深红吻痕像极了烙印,刺痛着他的眼睛。
若是可以,他更想带着她一起死,起码两人是永不会再分开了,可就这样死了又有何用他们已经苟且偷生十年了,一直等待的机会终于出现,他必须去抓住,去争夺,只有得到绝对的权利,才能掌控这世间的一切。
而不是这般,生死不能,任由着旁人操纵。
他恨极了这种无能为力,更怕极了没有她的日子。
“小鱼是哥哥的妻,我怎么会不要你,不哭了,很快,很快就能接你回来。”
“不要!”嘉鱼被一点点的推开,直到仓惶跌坐在了地上,手指擦过萧明铖的衣摆抓了个空时,她才知道是彻底的被他抛弃了,再也不会有人爱她,再也不会有人哄她,再也不会有……
她走了,跑着离开殿中时,似乎和往日没什么不一样,只是这一次她却要很久才会回来了。
萧明铖再没忍住,喉间奔涌的血热烫的吐出,溅满了书案,更多的染红了嘉鱼的丝线,他慌乱的用手去擦拭,那是她为数不多喜爱的东西,怎么能弄脏了,可满眼都是鲜红的血,连流出的泪都是红的,他什么也看不清了。
“小鱼!”
是他没有看住、护好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魏忻一直静静站立在猗兰宫外,他很清楚小公主还会出来,甚至还会回到东宫,这便是为何沈兰卿不愿送她回来,太子却一定要她回来的缘故,哪有什么好心放人,不过是一时的残忍戏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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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嘉鱼是惧于太子的威压,现在却是恐惧他的一切,不过是同处一殿,她攥着裙裳的十指已经疼入了掌心,一丈远的距离上,只是被他看了一眼,她就想快些逃,那种怕是深入骨髓了。
“孤给了你回猗兰宫的机会。”
听见他这样说,嘉鱼倏地抬头望向他去,哭过的眼睛尚酝着水光的红,咬紧的唇和长睫都在细微的急颤着,又怕又怒,到底是没忍住。
“是你让哥哥不要我的!”
再是尖利的声音依旧动听的娇柔,坐在椅间的那人,神色淡漠的没有一丝变化,只看着她揪紧了裙子用力的朝他吼,可怜的模样倒是比往日灵动许多。
“孤给了他选择,是带着你立刻死,还是……”
萧明徵站了起来,银白如雪的袍角扫过珠帘,一阵光熠曳动,他缓缓负手朝殿中踱步,每一步都是踩着威压的优雅,即使面上不显,也能看出他心情甚好。
他惯来是城府极深,最擅拿捏的便是人心,嘉鱼于他而言,微弱的仿若指尖蝼蚁,捻住了是哪里都去不了,更是不需要用力就可让她粉身碎骨。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在她身上尝到了前所未有的趣味。
“他要入朝的机会,孤给了,而你,没人要了。”
嘉鱼跌在了地上,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了,苍白的脸微仰,看着居高临下的太子,此生是再没忘记他这一时的残忍,那双清冷流转着蔑意的眼睛,成了她半生的噩梦。
相依为命护着她长大的人不要她了,连这东宫也只是萧明铖为得交换,才送她来的……他把这一切,变的太过可怕。
她这般无助甚至绝望的样子十分得萧明徵的心,俯下身来,长指从她湿润的眼角摩挲到了下颌处,柔润的精巧让他忍不住用了力,还是第一次这样仔细去欣赏一个人的恨,趣味愈发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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