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显然也不太分得清那样复杂的餐具和酒器，只能偷偷瞄着对面的朋友，依样画葫芦地拙劣模仿着。

一顿饭吃下来，食物虽然美味得令人难忘，但手忙脚乱的窘迫想必也足够令他不能轻易释怀了。

而墨熄呢，他显然也是能够看出顾茫的不安的，但是他这个人比较木讷老实，很可能不知道该如何化解这种不安。

曾经看到有人在网上说，如果和朋友外出就餐，在西餐店里，服务生问朋友需要几成熟的牛排，朋友紧张地说了一个八分熟，高情商的人应该怎么让朋友显得不那么尴尬？

下面有答案得到盛赞：笑着和服务生说，“我也要八分。”

我拿慕容辰的狗头保证，墨熄百分之两百没有这种情圣般的应变能力。

但是墨熄没有这种应变能力，不意味着他不会细心地觉察并且照顾到顾茫的心理状态。他最有可能做的，是在和顾茫吃完这一餐之后，暗自告诉自己以后不应该再带顾茫来这种地方吃饭。

“我应该问问他喜欢什么地方。”他十有八九会这样想。

或者他不会开口询问，但是他会耐心观察顾茫下馆子的轨迹，倾听顾茫与旁人交谈时提到的每一家菜馆，每一样吃食。

顾茫不喜欢那种紧绷正式的气氛，不喜欢就餐时有人在台前弹奏钢琴，抬手拉起悠扬的小提琴，这些都无所谓，墨熄可以随着他的喜好，去他热爱的地方。只要能让他开心就好。

那么顾茫这种人，他会热衷于怎样的餐馆呢？

如果要我来说，顾茫若是穿来了现代，他最可能出现的地方，应当是广州的夜市街头。

他会笑眯眯地穿梭在那些最平凡的市民们中间，耳边是家长里短的絮叨嚷嚷，他会与推着自行车接送孩子上下学的主妇，穿着白汗背趿拉着人字拖的大叔，拎着一塑料袋装着的西瓜的老头儿，晒得黝黑身上滚得脏兮兮的小孩儿……与各色各样的人们错肩而过。

然后，他会溜达进一家看似不起眼，然而当地人却满盈于市的街头小店。

其时霓虹流彩，华灯方上，小店简陋的玻璃橱窗上用红漆写着水牌，烧鸭油鸡烤鹅，价格公道。玻璃橱窗后头挂着一只只饱满油亮的烤禽，菜案上摆着各色卤水，店主麻利地切配着食客们点的烧腊卤味，握刀的臂腕粗遒，筋脉在纹着刺青的麦色皮肤下突起。

他隔着油腻腻的橱窗，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看到穿着警服的顾茫（现代原设里顾茫是警方卧底）笑着逛荡过来，下了工就不必拘谨了，这厮领口的扣子痞里痞气地松开了两颗。

“照旧？梅子酱配siu nio（烧鹅）？”店主随意地问。

霓虹灯彩下，顾茫深黑的眼睛被浸润出温润的蓝光，他自己熟门熟路地摸去门厅冰箱拿了一罐冰啤，笑嘻嘻地晃两下，在店主摆于路边的塑料凳子上坐了，将易拉罐嘭地一下打开，眯着眼睛惬意地把手肘往廉价的排挡小餐桌上一搁。

托腮笑道：“嗨，唔该晒。”

sir好开心，怎会不快乐――

今夜又是好酒好菜的好夜晚呐。

姜曦篇

姜老板如果穿越到现代，不用怀疑，去他所在的城市最奢华的饭店蹲点，你蹲个十天半个月的，他一定会出现。

不过我建议你最好蹲在电梯口，因为他不可能在大堂用餐，你偶遇他的时机只可能在他下了保姆车到进电梯前往包厢的这一段路程里。

黑白通吃姜老板，他之所以那么频繁地出入海天盛筵……啊不，说错了，他之所以那么频繁地出入夜总会……对不起还是说错了，他之所以那么频繁地出入高端会所国厨私宴，不是因为他自己喜欢吃饭，而是因为他有很多的应酬，不得不今天请A，明天请B，对于这些人而言，会经常出入谈生意的地方其实就那么一些选择。

或许有人会说，姜老板他任性啊，他既然不想吃饭，那他完全可以不吃，让客人直接去他府上晾着，等他一觉醒来然后再和客人坐在院子里喝喝茶聊聊天不就行了？

胖友，我们说的是坐拥轩辕阁，扬州黑市，江南总商会，孤月夜制药厂等大小几十家上市公司的姜曦姜夜沉吧？我们说的不是技术死宅男赚不赚钱无所谓反正穷到家了还可以卖踏仙君吃饭（？？？）的楚宗师楚晚宁吧？

姜曦脾气再古怪，那也是要谈生意的，门派上下几千号人要他养活。他不可能因为他是孤月夜制药厂的大boss，就开始对各路甲方乙方为所欲为，只要你别傻到像薛蒙一样，一见到孤月夜姜美人……啊呸，一见到孤月夜姜夫人……啊呸，一见到孤月夜姜掌门就开始大放厥词大声嚷嚷横眉冷对并且还当着姜总其他合伙人的面给他难看，那么姜曦其实并不会对你表现出太明显的漠视。

虽然他心里是真的在漠视你。

所以话说白了，就是你只要不作死作的太明显，或者像南宫柳那样不识好歹拦着他老人家晋升的路了，那么姜老板还是会尽到他虚无而敷衍的礼貌，给你安排一顿像样的晚餐和你谈生意的。

和气生财他做不到，不过淡漠的客气倒是不难。

那么在中餐八大菜系，日本料理，西餐，韩国料理这四大基本选项中进行选择，姜老板会最偏好哪一类，又最讨厌哪一类呢？

首先我们先来说他老人家不会选择的。

显而易见，当仁不让，诸位应当在答案没有公布之前都能猜出来――姜曦不会选择韩国料理。

韩国料理比较受小年轻们喜欢，比如墨燃，我觉得他就会很有兴趣，比如楚晚宁，哦，楚晚宁不年轻，但是他好奇心重，他愿意尝一尝新鲜事物（p.s.辣的他不尝）但姜曦一般不会选择，他不选择的原因有很多，第一个原因就是实惠。

韩料的食材总体而言简洁自然纯粹，烤肉好吃，鸡汤好喝，但是折腾不出那么多变态的收钱花样来，而对于姜曦这种敏感的医药体质而言，你和他说这鸡汤里头搁了多么多么上等的高丽参，他尝一口就能知道你说的是实话还是在骗他。

你骗他吧，他觉得你可笑，什么样精品的人参他府上没有？你一个开饭馆的在他面前也敢以次充好。

你要是没骗他吧，他依然觉得你可笑，这么好的高丽参你就拿来炖鸡汤了？你这是对药材的不尊敬，医学博士后姜夜沉从心底里鄙视你。

可你要是放弃了这些大自然的馈赠，放弃了美好昂贵的食材，又如何在别的方面来哄姜夜沉的欢心呢？总不能说让姜老板请人一边吃烤肉，炉火滋啦啦地响，一边和人一本正经地谈生意吧？

我怀疑他老人家连烤肉都不会翻，神情淡漠地把条款和人家一一核对着，等回过神来肉已经焦掉了，焦了他也不知道自我反省，可能还会觉得是店家提供的肉不好，怎么这么不经烤。

所以姜老板请客是不会请人吃韩料的，而如果是哪一位英雄想请他吃饭……相信也没有如此不长眼的东西。

他的生意合伙人会吗？不会，除非生意不想做了。

他养子会吗？不会，姜曦说什么养子是什么，一切都顺着姜曦来，不然这么多年孤月夜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各大门派掌门会吗？也不会，搞不好姜老板就和你们断交，和一个门派断交没关系，但和江南药王断交那是万万不行的，要是有个疑难杂症请谁看病去？华碧楠吗？

哦，薛蒙除外。

但薛蒙也不会请姜曦吃烤肉，事实上薛蒙不太可能心平气和地请姜曦吃饭（卷轴相亲那次乌龙除外），如果他非要请的话，显然，薛蒙也不会选择烤肉，而是会选择火锅。

倒不是为了为难姜曦，他纯粹就是自己喜欢火锅，又不会替别人考虑，尤其和姜曦在一起的时候，他有一种骨子里的叛逆与任性，或者说，也许在他心里深处某个他自己也难以清扫的角落，沉积着一缕天然的感情。这种感情会让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姜曦就是应该像爹一样让着他的（原谅我说像爹一样，因为虽然姜曦是薛蒙亲爹，但是薛蒙始终都只承认薛正雍才是他真正的父亲，姜曦在他心里最多只能是“像爹一样”），所以他更加不会为姜曦考虑。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人，就是薛蒙的兄弟梅含雪，梅含雪这个人，可能确实是做的出请姜曦吃烤肉这种事情的。

但是，梅含雪目的大概是为了微笑着看姜曦难堪，或者说他是想通过这一顿饭，不动声色地让姜曦感受到自己有多衰老，而他与他的好胖友薛蒙又有多年轻，如今商圈已经风起云涌改朝换血，您是日暮的君王了，已经跟不上时代，您看，您不过是个连烤肉都不会翻的前辈，姜老板，请问您还拿什么和在下玩？

综上所述，韩国料理更适合友人聚会时享用，对于姜夜沉这种没有朋友的人而言，他当然不会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