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宜敏就算贵为皇贵妃,但皇后尚在,皇太后和太皇太后亦在,一旦他驾崩,宜敏凭什么与她们对抗?就像这次太皇太后的夺权行动,若非他事先?给了喀纳临机决断的圣谕,恐怕宜敏已经被太皇太后仗势拿下,一旦宜敏获罪,承瑞和赛音察浑自然没?有可能登上皇位,而剩下的阿哥又都年幼,到时候不管谁上位,将来还不都是太皇太后说的算?
摄政太皇太后何?等风光?怎么也比老死慈宁宫要好得多吧?皇太后本就跟太皇太后一个鼻孔出气,皇后能够从冷宫里出来,怕是感恩戴德都来不及,又岂会违背两宫太后的意思?何?况无论哪位阿哥登基,她都会是母后皇太后,她还不上赶着巴结?到时候三?位太后联手?,这大清还有爱新觉罗家说话的份儿吗?干脆改性博尔济吉特算了!
佟妃营帐
“废物!本宫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那两个小崽子的毛都没?伤着一根,你们究竟怎么办差的?”佟妃拿起?茶盏狠狠地砸到王福禄和一位护军营装扮的男子脚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发怒起?来,天知道错过了这次机会,她上哪去想办法?弄死马佳氏的两个儿子?
“主子慎言!隔墙有耳”王福禄脸上并无惶恐之色,只是面无表情地提醒佟妃谨言慎行,如?今不比在承乾宫,隔着一层薄薄的营帐,根本挡不住有心人?的侧耳。
“本宫怕什么?如?果连有没?有人?偷听都发现不了,本宫真要怀疑你们的本事了,当初阿玛可是将你们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谁知道如?此没?用?!”
佟妃冷笑连连,这会儿整个营地里都忙着接收皇贵妃从紫禁城送来的种种药品和赏赐,哪里有闲情注意到她这个小地方?那些?宗室福晋本来都围着她转,如?今一听皇贵妃有赏赐到,一个个都跑得飞快,生怕晚了赏赐就飞了似的,没?眼色的东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佟妃娘娘行事当谨慎,本来此次行动下官并不赞同,但是娘娘有命,下官只能尽力而为!本来两位阿哥不在皇上身边确实是个绝好的机会,可惜裕亲王一直在两位阿哥身边,骁骑营统领也是寸步不离,下官实在找不到出手?的机会,若是普通护军营倒是可以试着冲乱阵势,但是骁骑营素来军纪严明,我等若是贸然冲入骑兵阵,恐怕阿布凯就敢下令将我们全部斩杀……”
“本宫不想听这些?,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根本就是无能,给本宫滚出去!”佟妃压根就听不见任何?解释,她只知道错过了这次,康熙一定会牢牢地将两个小崽子护在身边,她怕是再也没?有下手?的机会了,一想到回?宫之后又要看到马佳氏那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佟妃就忍不住迁怒于眼前的所有人?。
王福禄本想再劝上两句,身边那位护军营装扮的男子却已经毫不犹豫地甩袖离去,他不得不连忙追了上去安抚道:“佟校尉莫怪,主子只是一时气急罢了,并非有意针对佟校尉……”人?家可是手?握兵权的校尉,一般人?拉拢都来不及,哪是能够轻易怠慢的主?主子行事实在太过轻率了。
这护军营男子名佟成,是佟家旁支子弟,现身居护军营校尉一职,年纪不大却身手?极佳,这些?年得佟国维栽培,年不过三?十就已经身居正六品护军校尉,此次被选中随驾,地位更是水涨船高,算是佟家旁支中极为出彩的人?物之一,心中自有一股子傲气在。
佟成对提拔栽培自己?的佟国维自然是感激的,但是被佟妃一女子这样肆无忌惮的呼来喝去,佟成也不免心中生怒,这女人?以为两位阿哥是那么好动的?什么叫做一点小事?陷害阿哥是何?等大罪,没?有事先?计划,没?有找好退路,她上下嘴唇这么一碰就想成事了?这样的女人?到底怎么在后宫里生存下来的?
姑且不提这事能不能成功,就算侥幸成功了,他自己?肯定也是要赔进去的,为了一个女人?一时的头脑发热,就将自己?的性命和前程一块儿搭进去,他佟成可不是个傻子,倘若佟妃膝下有阿哥傍身,倒是值得他拿命去搏一搏,可惜佟妃进宫多年连个蛋都没?下过,即使成功除掉了两位阿哥,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真真是蠢到极点!
紫禁城
她凤袍火红,硬生生将那相同款式的明黄凤袍比得黯然失色,眼中满是不屑一顾的蔑视:“皇后?没?有凤印,没?有子嗣,甚至连圣眷都没?有,皇后算个什么东西?”
她盛气凌人?,居高临下地俯视,宛若面前的人?不过是渺小卑微的蝼蚁:“不妨告诉你,本宫若想要皇后之位,你以为自己?还能在长春宫苟延残喘至今日?这个后位不过是本宫施舍给你的,你还真是个可怜的女人?,皇后之位本宫不稀罕,皇后应有的尊荣本宫都有,皇后不能有的本宫也不缺。”
她步步逼近,风华之盛令人?不敢逼视,口中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语:“所谓的凤冠本宫不稀罕,别人?戴过的东西本宫绝不会再碰一下,若有朝一日本宫登临后位,必会是那个男人?带着独一无二?的凤冠霞帔,求着本宫坐上那个母仪天下的位置。”
她杀机凛然,目光冰寒,淡漠的眼中宛若看着一个死人?:“本来你若是安安分分地守着长春宫,本宫不介意让你继续做这个皇后,可惜你实在不够识趣,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出来与本宫为难!既然你不领情,那么本宫留着你何?用?呢?”
一声惊惧的尖叫从长春宫寝宫传出,在漆黑深沉的深夜显得尤为突兀,惊醒了长春宫上下,那些?奴才们纷纷爬起?来四处张望,待发现声音的来源后,都是撇撇嘴不予理会,陆陆续续地回?到房间继续安睡,谁不知道皇后恐怕没?两天好日子可过了,谁还敢去管她的闲事呢?
“主子,没?事吧?主子娘娘,可是魇着了?”许嬷嬷端着烛台出现在赫舍里寝殿,就见赫舍里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瑟瑟发抖,目光呆滞地直视前方,对耳边的话语充耳不闻,口中喃喃自语地念叨着什么。
许嬷嬷见状不由得心疼得不行,坐到床边将赫舍里拥住,轻轻拍抚着她的背部:“不怕不怕,不过是个噩梦罢了,不是真的,一切有嬷嬷在呢!”
“不要!别杀我……我是皇后,你不能杀我!我是皇后……”皇后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梦魇中,神志不清地反复念叨着同样的话语,看着这样的皇后,许嬷嬷心中止不住的自责,自从那日太皇太后宣召皇后到慈宁宫,她就有了不祥的预感,结果真的应验了,太皇太后是拿着她的主子娘娘当对付皇贵妃的借口呢!
即使人?人?都知道皇后如?今不过顶着个虚衔,根本毫无地位可言,即使如?此依然有人?不放过她,连皇后这个虚名都要被利用?的彻彻底底,可惜连太皇太后这个名头都不好用?了,何?况是皇后呢?最后不过是以太皇太后病发倒下,皇后再次被遣送会寂寥凄冷的长春宫为结局,更可恨的是她的主子成了太皇太后和皇贵妃博弈的牺牲品。
她不知道当日皇贵妃私下里对皇后说了什么,但是她知道短短一会的谈话让她的主子彻底崩溃了,本来每日必要精心保养的容颜再也不曾一顾,精致的吃食更是看都不看一眼,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无法?入睡,即使累极而眠也会很快被噩梦惊醒,然后陷入更深的惊恐之中,周而复始……
“凤冠!本宫的凤冠呢?哪去了?嬷嬷,快去找,快去把凤冠找回?来呀!”赫舍里恍惚了好一会,却突然清醒一般,死死抓着许嬷嬷的手?,大声叫嚷着要凤冠。
许嬷嬷强忍着手?臂上的剧痛,好声好气地安抚着:“主子放心,凤冠被奴婢好好收着呢,奴婢这就去取,您先?放手?好不好?”皇后从那日起?似乎对凤冠上了心,每日里只有抱着凤冠才能安静下来,否则就会反复不停地惊叫吵闹,惹得长春宫流言四起?。
赫舍里闻言立刻松了手?,不停地推着许嬷嬷,丝毫不顾忌许嬷嬷被推得差点踉跄倒地,只是一个劲地催促着:“快去,快把本宫的凤冠找来啊!快啊!还磨蹭什么,信不信本宫让皇上砍了你的头!”
许嬷嬷背过身偷偷拭了拭泪,心中止不住的悲哀和失望,这还是她一手?养大的皇后吗?主子这幅模样将来还有什么希望?一国之母可以被冷落,甚至可以失宠,但是绝不能是个疯子啊!
很快光华耀眼的凤冠就被送到了赫舍里面前,赫舍里伸手?轻抚那夺目的上百颗东珠和珍珠,小心地将凤冠抱在怀里,痴痴地笑了起?来,眼泪却止不住地落下来,嘴里喃喃着:“只有这个她不会来抢……本宫只剩下这个了……”
许嬷嬷忍不住老泪纵横,可是她一点也不敢怨恨皇贵妃,只因那日慈宁宫的对峙给了她太深的震撼,在她过去的印象中,马佳氏不过是个除了比常人?美?丽些?,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女人?,可是当日她见到的却是个仅凭气势就压倒了所有人?的强者,难道仅仅执掌后宫十年的经历真的能让一个人?蜕变到如?此程度吗?
为何?她从未在太皇太后身上看到过这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太皇太后怎么说也是历经四朝,执掌过三?朝后宫的女人?呀,竟然被一个不过二?十多岁的女子从宫门外逼进了慈宁宫,硬生生压垮了太皇太后原本高涨的气焰,她看得出这次太皇太后真的输了,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如?今在许嬷嬷眼里,皇贵妃已经成了妖魔鬼怪的化身,她一点反抗的念头也不敢兴起?,甚至连一句也不敢提起?,更不用?说像过去那样在心里怨恨她、许嬷嬷如?今只求能和皇后在长春宫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只求皇贵妃永远也不要再想起?长春宫才好。
慈宁宫
浓郁的药香充斥在慈宁宫中,明黄的凤帐垂下,描龙画凤的被褥映衬得躺在上面的老人?更加枯槁憔悴,宽松的亵衣下露出老人?枯瘦的锁骨,往上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庞,一双浑浊无神的眸子呆呆着望着帐顶,不知在想些?什么,如?果不是这满宫的华贵,恐怕没?有人?能认出这个老人?会是位于大清顶点的女性,居于慈宁宫四十余年的太皇太后吧?
“太皇太后,您老人?家若有兴致出宫游玩,为何?不叫上本宫?”宜敏一身绣着金凤的火红色旗袍,笑意吟吟地立在慈宁宫门槛前,对着宫内整装待发的一群人?温言软语,好似一个对着长辈撒娇的小姑娘一般,却生生让所有人?打了个哆嗦。
孝庄心中顿时一冷,没?想到还未出得慈宁宫就被堵上了,这说明自己?一直在这女人?的监视之下,一举一动都难以瞒过她的眼线,一想到这里顿时一股火气直冲脑门,不客气地呵斥道:“难道哀家要出慈宁宫还需要向?你这小辈允准不成?”若是皇帝在宫里,她倒是不敢轻举妄动,如?今不过是皇贵妃,难道还能大得过自己?这个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这话着实让本宫伤心呢!本宫这不是担心您老人?家身子孱弱,经不得外头的风吹日晒吗?万一有个闪失,本宫可如?何?向?皇上交代呢?皇上临走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证太皇太后的‘安全’呢!臣妾岂敢抗旨不尊?”宜敏故意加重了安全二?字,就是提醒孝庄别忘了自己?的处境,康熙可是每是明令禁止她踏出慈宁宫的。
“哀家的身体好得很,何?况还有皇后在哀家身边服侍,不劳皇贵妃操心,还不给哀家让开?!”孝庄不听康熙倒还罢了,一听宜敏拿康熙的圣旨来压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说起?话来也越发地不客气起?来。
宜敏闻言收起?了脸上虚假的笑容,甩了甩手?中火红的巾帕,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皇后?太皇太后是指那个嫉妒成性,陷害嫔妃,谋害皇嗣的皇后?什么时候皇上竟然恩准皇后出长春宫了?臣妾可一点都没?听说呢?”
“放肆!无论如?何?本宫才是皇上明媒正娶的嫡妻元后,你说到底不过是个妾,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赫舍里被踩了痛脚,顿时气得倒仰,不管不顾地指着宜敏骂了起?来。
宜敏顿时长眉微挑,凤眸含霜,气势毫不保留地汹涌而出:“你才放肆!一个罪妇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留你一条残命在长春宫诵经念佛已经是皇上的恩赐了,嫡妻元后?哈哈哈……就凭你这幅德行?不知换身衣服,皇上还认不认得出你呢?”
宜敏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不屑的目光扫过赫舍里那微现皱纹的眼角和鬓边的霜白?,一身明黄色凤袍穿在身上不但没?有为她增添气势,反倒给人?一种外强中干的无力感,在宜敏那身火红凤袍的光芒下,平白?成了陪衬一般。
“你……你……”赫舍里气得全身发抖,抖着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本宫如?何??”宜敏冷冷一笑,扶着莺儿的手?抬脚迈进了慈宁宫大门,火红的凤靴美?轮美?奂,落地声音清脆响亮,一主一仆面对门内的人?群竟不曾输了气势,迫人?的压力从宜敏身上散发出去,沉重地压迫在所有人?心口。
首当其冲的赫舍里顿时连连后退,差点被花盆底绊了一跤,赫舍里好不容易在嬷嬷的搀扶下站稳了,一抬眼就看到孝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顿时心中宛如?冷水浇下,换目四顾只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她,讥讽她……
孝庄心中暗自摇头,上前一步挡住赫舍里,面对宜敏怒目而视:“皇贵妃,你的规矩呢?皇后毕竟是国母,岂容你这般羞辱?还不快向?皇后请罪?”
“请罪?”宜敏终于忍不住娇声大笑起?来,这实在是太过有趣的一件事,死到临头了居然还如?此天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身份地位不过是门面?规矩体统又是个什么玩意儿?落架的凤凰不如?鸡,这个道理难道她们不懂?还是自欺欺人?地想要靠着这点子门面遮羞?
“放肆,在哀家面前如?此失礼,太没?有体统了!来人?,把她给哀家拿下!”孝庄这下也被气着了,活到这把年纪,她还从没?被人?这样当面耻笑过,今天可是破天荒头一遭了,“皇贵妃,只要你交出凤印,跪下请罪,哀家就既往不咎饶你一命,不然待哀家请出祖宗家法?,废了你皇贵妃之位,你可就后悔莫及了!”
哈哈生平从未听说过的大笑话,宜敏几乎笑弯了腰,她根本不把孝庄的话当回?事,自顾自地举起?手?中的帕子拭了拭笑出的眼泪,这种肆无忌惮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她等了多少年,终于能够毫无顾忌地放肆一回?了,两生两世所受的委屈苦楚,今朝就要一次讨回?来了,心中实在是开?心畅快到了极点。
宜敏干脆放开?了莺儿的手?,一步步朝孝庄她们走去,不再掩饰深埋心底的桀骜不驯,卸去温柔的伪装,露出真实的峥嵘强势,她早已不是前世那个软弱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死去的荣妃了,她是得天眷顾的天之骄女,她是重生一世的马佳宜敏,为了这一日,她殚精竭虑、辗转筹谋、步步惊心地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