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方才顾着吃,也没有仔细看他的长相。现在缓过神来,才惊觉他长得很好看,眉如远山,眼若星辰,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不仅衣衫干净,长相也十分清秀。

怎么医院饭堂会出现一个这么好看的男生?我居然还在人家面前哭得如此毫无形象?内心的小人捶胸顿足悔不当初,只恨时光不能倒流,回到几分钟前,变成个优雅的小公主,抹着眼泪揪着手帕小声哭泣。在他向我走来时,忽闪着水汪汪的眼睛,再意思意思地吃几小口,然后羞赧地拭着嘴角说:“我吃饱了,谢谢你。”

我正沉浸在幻想中无法自拔时,好听的男声又淡淡响起:“感觉如何?”

“啥?”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后觉得他可能是在问我吃了馒头感觉如何,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吃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馒头。”不知道现在挽救形象还来不来得及。

他淡然的脸上有了笑意,拍拍我的头,然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我被他的那一点笑意迷得七荤八素,回过神时他已经走到饭堂门口,我将手在嘴巴上拢成喇叭状,冲他喊:“你、你叫什么名字?”

他停下来,转身,有阳光从天空倾泻而下,刚好落在他身上。我突然间就看傻了,我记起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上面的男主角也是这样,转身,微笑,像是一个美丽而遥远的梦。我以为这样的男子只存在于童话或是电视中,可是现在,他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告诉我,他的名字――程靖夕。声音不是很大,却刚好可以让我听得见。从此,纠缠住我手心的掌纹,再难割舍。

按照国际惯例,一般这个时候我该告诉他我的名字,但在彼时,我清楚地知道“土肥圆”的我根本入不了他的眼。我自卑,又有些不甘心。要按我原来正常的状态下,我是会更自信一些。但俗话说,第一眼的印象起了决定性作用,俗话又说一眼万年,要我以现在这副样子同他相熟,即使最后我病好消了肿,深刻存在于他脑海里的,保不准还是现在的样子。想到这里,我真是万念俱灰。

小小年纪的我,当下就在心中决定,虽然我对程靖夕一见钟情了,但得等我恢复身材。再去找他,漂漂亮亮地同他重新认识。

那天回去后,或许是没有吃饱,我捂着抽痛的肚子在床上昏睡了一下午,后来护士来给我吃药,看我痛得一头汗,掀开被子时却发现我的床上有一片血。

我之前昏昏沉沉以为那些湿意是汗,没想到竟然是血,我吓得不轻,眼泪又开始往下掉,抽噎着问护士:“我会不会死啊……”

护士淡定地冲我笑了笑:“你这是来月经了,第一次吧?”又侧头冲走廊上喊,“小王,328号房送一套新床单来。”

我坐在床上将护士的话消化了一会,然后脸慢慢地红了。

月经。这个词我早有听闻,听说苏荷早在几个月前就来初潮了,她说这是从小女孩变成少女的象征,在古代,姑娘来了初潮后就是大人了,可以嫁人生子了。

所以即使她疼得脸色苍白,她还是很开心,她觉得她和我不是一个档次的,比我这个小女孩高了整整一大截。

所以,我对“初潮”这个词又期待又害怕,当它突如其来地到来时,我其实是有点恍然大悟的,为什么它早不来迟不来,偏偏在我遇见程靖夕的那天来,不就是天注定的吗?

只是当初我并不晓得,这个天注定的,不是缘分,而是伤心。

我偷偷打听到程靖夕是附近医科大的学生,每个月会来医院做一天的义工,就是开导下小朋友、陪老人散个步什么的。

医院的每个角落,都被我当成偷窥程靖夕的用地。似乎是不太想打激素,早点恢复,漂漂亮亮同他认识,身体里每一个细胞似乎都有了共识,又或许是老天垂怜,老宋的外快挣得很麻利,我的病情飞速好转,本来预计还要半年的疗程,仅用了三个月就痊愈了。

人家都说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可见并不是胡说。

出院以后,我还是经常去医院偷窥程靖夕,并且风雨无阻。

本来按我想的那样,当我身材容貌恢复后,就和他打招呼,先融入他的生活,再过两年,等我再大一些,向他告白,我甚至连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想好了。我也确实在尽快恢复身材这件事上下了不少功夫,吃过不少苦头,但所谓天意,就是在原本设想好的路径上生出枝节。

偏偏我们两家,因为一场车祸成了世仇,我在他面前说出自己名字的勇气,一下子泄得干干净净。

穿堂风过,我瑟缩了一下,从回忆里钻了出来。

电视上夜间节目还在循环播放,方才还在梦游中的程靖夕不知什么时候靠在沙发上又沉睡了过去,可能因为冷,他双臂环抱着,往沙发里蹭了蹭。

我扯过一旁的毯子,轻轻搭在他身上,掖了掖被角,顺着原路返还。

打开窗,爬上树时却望见漆黑的夜空中星光闪耀,从我这个角度看上去,凌乱的树叶,衬着天边一弯清冷的月,别有一番风味。我便坐了下来,靠着树干看起月色来。或许是方才想了许多往事,让我望着月色只能想到六个字:凄凄惨惨戚戚。

当年在程靖夕看不到的背后,追他追得辛苦且默默无闻时,苏荷曾问过我,喜欢一个人那么辛苦,为什么不放弃。

我想都没想地摇了摇头。

我记得少年时看过一部宫斗剧,某宫女刚入宫时被管事太监欺负,又打又骂又不给饭吃,差点饿死时,幸被路过的某位娘娘施舍了一碗饭,多年后,宫女为报娘娘的一饭之恩,为她鞍前马后,身不由己地做了许多坏事,还无怨无悔。

我举一反三,想象力丰富地认为,若施给宫女一饭之恩的不是娘娘,而是个侍卫、皇子什么的,那绝对要演变成一场以身相许的风月剧。

可见一饭之恩的这个恩有多么巨大。程靖夕也算对我有一馒头之恩,如此看来,喜爱他是件意料之中的事。

虽然喜欢上程靖夕的原因,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这个肤浅的原因,但日积月累,喜欢程靖夕这件事,就变得和吃饭睡觉洗脸刷牙一样,成为一个不可或缺的生活习惯。

人可以不吃饭不睡觉吗?不可以。所以,我也不能不爱他。

夜风大了些,几根稀散的枝丫被风吹得晃动,映在我眼里的月亮仿佛也晃动起来,晃得我头晕,用力揉了揉眼,它仍在晃动,索性闭了眼,靠着树干养起神来。

等这撩人的风小了后,再走吧。

将伤心的、开心的往事,通通抛诸脑后。

管它如云还是如烟,都别再回头看。"

"第

"我在睡觉这门学问上向来很讲究,比如床的摆放位置应当是南北朝向,且不宜靠窗,再比如床垫一定要够软,这样躺下去才有被包裹住的感觉,就像初生的幼虫躺在蛹里。虽然这个比喻有些别扭,但道理就显而易见了。

曾经我和老宋在床垫的选择上展开了激烈的辩论,他说我正值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睡硬木板床,不能睡软床垫,否则会影响脊椎的发育。而我则坚持且坚定地认为,睡觉就是用来享受的,若睡得不舒服,那还不如不睡,木板床又硬又不舒服,我为什么要自找罪受?

辩论的最后,我以炉火纯青的哭功赢得了对床垫的选择权。

中国有句古话,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没有听老宋的话的后果就是,我的脊椎果然是长歪了。

大一那年体检,跟初高中小儿科似的体检不同,正规且有范,甚至连B超都有,让我颇有一种刘姥姥初进大观园的感触。

做B超的场所在一辆车上,车厢被B超机隔为前后两部分,前面医生观察显示屏做记录,后面供学生进出。学生一个接一个地从车厢后面进去,做完就拿着体检单出来去下一个体检地点。

阵阵秋风下,几拨不同年级的学生在车外排起了长队,等得无聊时就说起了八卦。我和苏荷作为新生,即便期待却又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实则偷偷竖起耳朵聆听,生怕漏听了一点。

左后方的学姐说:“去年呀,大一有个学生就是做B超时发现怀孕的,后来还被学校开除了。”

右边同级的学生大惊失色:“啊?这个都能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