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1)

他说:“锅里不是还有吗?”

我冷静道:“那是我的,我还没吃呢。”

他说:“你今天吃得挺多的,我看你嘴就没停过。”

我看了他一眼,挑衅地对着盛粥的勺子喝了一大口:“我二次发育,食量比较大。”

“喀喀……”他被我的话呛到,捂着嘴天翻地覆地一阵咳嗽,好半天才缓过来,扫了我一眼,嘴角的笑意转瞬即逝,“听你这么说,似乎是要吃多点。”然后定睛看着我,等待我的动作。

我握着大木勺,当下就有些后悔了。我今天确实吃得很多,也很饱,其实根本就不想喝粥,之所以逞强,是为了惩戒他!谁让他躲着我,还使唤我做事!既然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又为什么要吃我煮的粥?简直一腔心血喂了白眼狼,还是别人家的白眼狼。

就这样,一时想不开,我就和他杠上了。

为了面子,我唯有硬着头皮把剩下的大半锅粥给喝了。喝完后,仿佛能听见肚子里液体晃动的声音。眼看还有个鸡蛋,我实在吃不下去了,就将鸡蛋放到他面前,看着他厚毛衣上的纽扣兴致缺缺道:“你今天没怎么吃东西,这个鸡蛋,你拿去吃吧。”

“哦。”他接过鸡蛋,放在手中来回把玩,突然又抬头道,“原来你也知道我没怎么吃东西。”

他又望了眼锅,嘴角似乎有些笑意:“不过你在发育,自然是比我更需要。”

我脸一红,不好意思道:“要不……我再给你煮点?”

“不用了,有些困了。”他说着就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你早点休息吧。”

灶里的柴火还在噼里啪啦地烧,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白分明的雪夜里。

我发了会呆,没想过在那之后,我和程靖夕还能有这样坦然共处的一天。虽然有些别扭,但对我来说这是个好的开始,总有一天,我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会变得波澜不惊。

大概意识到自己在与过去告别,我心里竟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灶里的柴火燃尽最后一点火星,室内的温暖一点点散去。属于隆冬的寒冷气息钻进单薄的衣物里,我双臂环抱着胳膊,搓了搓手臂,从门外看见厨房里黑暗寂静的环境,竟安静得好像从未有人惊扰过它。

后半夜里,我装了大半锅粥的胃为了抗议我对它惨无人道的投食行为,胀得难受,我不禁想起“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

折腾到天亮,我听见外面有些声响,约莫是老太太醒了,我便爬起来去向她讨些消食的方法。

走到外面时,果然看见早起的老太太坐在门口切草,小狗坐在旁边,一见我就摇着尾巴凑上来,我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甜甜地冲老太太喊了声:“奶奶。”

老太太转过头,咧嘴笑道:“孙媳妇起得可早。”

虽然答应和安杰拉假扮情侣,可我对这个新身份还不习惯,心免不了颤抖了一下,但面上还是挂着孙媳妇式的笑容。我往老太太跟前一蹲,道:“奶奶,昨儿个您手艺太好了,我吃得有点多,这下胃胀得难受。”

我揉了揉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胃胀啦,等着,奶奶给你做碗酸汤去。”老太太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站起来就要给我去做汤。劳烦她老人家,我怪不好意思的,指着那堆草料,自告奋勇道:“奶奶,我来帮您切草吧。”

老太太笑眯眯地点头:“行,你就在这给我切猪草。”

原来这就是猪草啊。

我坐到小凳上,边切边觉得新鲜,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猪草呢。之前我家条件好起来,过上挥金如土的日子时,我特别实在,丝毫没有从穷到富的不适应感,花钱和苏荷这种天生的富二代一样毫无节制,老宋常扬言要把我下放到农村,体验一下苦生活,不过他也就说说罢了,他才舍不得。我家穷得揭不开锅时,他都不舍得让我做一点家务,自己清汤寡水,我的碗里一定有个鸡蛋和肉沫打底,潮云巷别的小孩拥有的,我就一定有。别人说他不能这么宠女儿时,他就说:“你们懂啥,女儿要富养。”

所幸,我并未按别人所想的那样被他惯出一身毛病,反而比同龄人要懂事,这得归功于没妈的孩子早当家,以及兰西这个青梅竹马。

我想,要是老宋看到我切猪草的场景一定很震撼,我甚至还能想象到他大惊小怪地嚷着“小心点,别切着手,你还是一边待着去吧,让爸爸来”的样子。

想到这里,我就感触地抬头去看天空,仿佛真的能看见老宋,可我怎能看见他呢,连幻觉都没有,因为我的面前,只站着一个程靖夕。

他什么时候修炼出这一身悄无声息的轻功?他倚在门上,双臂环抱地望着我,依旧是那张没情绪的脸。我一直都很崇拜袁北辙,他是程靖夕的司机兼管家,都说伴君如伴虎,得随时揣摩圣意,可程靖夕这样的“君主”,你想凭着他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能揣测出他的心思?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可袁北辙,偏偏就一猜一个准,我都怀疑他俩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了,不然哪能那样的默契?若袁北辙是个女人,别说一个闻澜一个我,就是一百个闻澜加一千个我,都不可能从他手里抢走程靖夕的。

程靖夕盯着我不吭声,我也看着他不吭声,一是我不太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二是我想看看谁先沉不住气。可能是最近生理期要来了,我阻止不了随时和人杠上的冲动。

最后的胜利属于长相好看的人,我败下阵来,因为我发现程靖夕这个模样真是帅到没天理,连那双深邃的眼下的黑眼圈都那么迷人,我已经可以感觉到脸上的热意蔓延到耳根,再这么对视下去,很有可能会流鼻血。毕竟,这丢人的事还是有前科的。

我清了清嗓子,说:“呵呵呵……早、早啊。”

他没搭话,缓缓移开视线,坐到了沙发上,我愣愣地想,他不会又在梦游吧?因为这也是有前科的事儿。

我瞅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正纠结着,他微微偏头,一手抚上脸,看着我问:“你在我脸上看出了什么?”

会这么清醒地提问,那就不是梦游了。

我讪讪地笑了笑:“什么都没。”然后低下头继续切猪草,想要蒙混过去。

“我失眠了。”程靖夕冷不丁丢来句话。

我抬起头,莫名地看着他,心想,难怪他黑眼圈那么重呢,不过,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个?

我试探道:“那你……再去睡会儿?”

他的嘴巴动了动,一声不吭地扭过头去。我哑然,他难道是睡不惯杂物房,想要我自觉点同他换房间?诚然,我是没什么意见,反正都是一样睡不着,倒不如成人之美,但是苏荷肯定是不愿的。

“孙媳妇儿,来,酸汤好了。”

老太太人未到声先到,踩着小碎步从外面走进来,手里端着一大碗浓稠的汤,我连忙过去接,边把碗端到桌上边道:“奶奶,我去端就好了,还让您亲自端来,我多不好意思啊。”

老太太拉着我的手笑:“自家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程靖夕又转过头来看我,我假装没看到,冲老太太干笑了两声,觉得还是少说话为妙。我老实地坐下来喝汤,喝第一口,我就点头对老太太竖起大拇指,这味道真是绝了,汤底不说,就搁里面的酸萝卜,也别有一番滋味。

老太太见我爱喝,笑得可开心了:“锅里还有,喝完我再给你盛,这消食的,不怕多吃。”又转向程靖夕道,“小伙子要不要也来碗?”

程靖夕摇了摇头,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不用了。”

“那我先去喂猪,等他们醒了,再给你们做好吃的。”

老太太一走,他立马就收敛了笑,继续扭过头,盯着墙面上的挂历,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下埋头喝汤,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面前的美味上,所以连程靖夕什么时候从沙发转移到我面前也不知。喝了一半出了身汗,我吐着气抬起头,看见程靖夕近在咫尺的脸,差点没把嘴里还嚼着的一小口萝卜给喷出来,他怎么老这么神出鬼没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