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野一怔:“你还在惦记那个什么轮渡的事?”

“你对这个系统的威力一无所知,”裴初不屑地说道,“蛛网只是一种事后的威慑手段,而轮渡的价值在于它可以实时监控这个国家发生的一切,只要你想,联邦的军火库、电网和资料库在你面前形同虚设,银行里的金钱也不再是钱,只是一个数字罢了。”

这次轮到裴野沉默了。裴初继续道:

“不妨告诉你,这个任务本身就是对猫眼死活不在轮渡问题上妥协的惩罚,当然,我也不是不讲信用的人,拿到顾氏的竞选资金,你我兄弟二人都会受到嘉奖,当初我许诺给猫眼的条件也会如约兑现。”

“别在意一个根本不可能被组织当成自己人的家伙的死活了,裴野。我对他能保留契约精神已经是看在他才干出众的面子上给了他应有的尊重,换作其他人,你知道他们会有什么下场。”

一阵压抑的死寂。

夜幕深沉,车窗外无数路灯晃过,与市区楼宇的光亮连成一片地上的星河。

裴野重重吁了口气,拿起手机。

“轮渡的事,也由我来想办法。”

他说。

电话里,裴初满意地笑了笑。

“你知道吗裴野,”他轻蔑道,“从小到大,发现你的软肋都很容易。你觉得猫眼需要你这种假惺惺的愧疚吗?”

裴野忍无可忍,挂断电话。

车内终于安静了。裴野把手机烦躁地扔到一边,肩膀起伏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而后他低下头想查看一下傅声的状态,突然感觉腿上有什么动了动,傅声眼皮紧了紧,轻哼了一声,费力地睁开眼睛。

裴野呼吸都放缓了,生怕自己喘气儿太用力把人吹冻着了似的,又想到什么,慌忙一把抽回握着傅声的手。

傅声迷迷糊糊的,脸色十分苍白,红软舌尖下意识伸出一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

“……在哪……”

他嗓音沙哑,问道。

裴野小心地替他撩开过长的额发,为傅声拭去汗珠:“声哥,我们现在在去医院的车上。”

傅声琥珀色的眼珠艰难转动,视线锁定在裴野为自己擦汗的那只过着绷带的手上。裴野温柔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关切地问:

“哪里不舒服吗?难受就和我说,啊。”

傅声阖了阖眼,把头偏向一边。他感觉到自己正枕在裴野腿上,青年肌肉结实的大腿垫在脑后,并不是那么舒服,可他真的很累,脑子里像掉了一只马蜂窝,浑身酸软无力,连拒绝与他接触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没看裴野,裴野却自打他醒了之后就一直认真地看着他,再也没把注意力分给其他东西分毫。

裴野另一只手小心地搭上傅声的腰,将人往怀里搂紧了些。从前傅声就是宽肩窄腰,就算称不上有肌肉也是轻盈精干的体型,可如今这一截腰肢摸上去手感细软得不像话,仿佛隔着一层皮肉就能摸到凹陷的腹腔内的器官,胯骨清晰而突出。

裴野喉结滚了滚:“声哥,顾承影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他要是真的没动你,你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我绝不会放过这个王八蛋……”

傅声胳膊动了动,发现受伤的手腕已经被包扎好了。他闭着眼,摸索着抓住身上那件外套,忽然绷紧了脖颈细细地喘了口气。

裴野立刻止住话头:“怎、怎么了声哥?是不是我声音太大吵着你了?那你先睡觉,等你好点了我们再说……”

傅声意识有点混沌,把宽大的外套拥在怀里,身体冷得打摆子似的发起抖来。

裴野反应过来,探身就要让前排开车的警察打开空调,忽然听见傅声咳了咳,皱眉道:

“别动……”

他的话比木头人游戏里的指令还管用,裴野立刻坐直身体不动了,恨不得变成一个天鹅绒枕头供傅声舒舒服服靠着。

傅声把脸转向裴野身体那一侧,纤长的睫羽颤了颤,再次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的刹那,裴野心尖拂过羽毛般一阵轻痒。

傅声虚弱却平静地抬起眼皮看着他:“你是怎么知道,君庭豪苑的……”

青年浅栗色的长发凌乱地散着,于是裴野伸出手,在傅声侧过脸时露出的脑后轻轻抚摸着,像给猫咪顺毛一样给他做着按摩。

裴野说:“第一次去君庭豪苑时,我就发现姓顾的这套别墅不大对劲。后来我用了一点……组织里的关系,打听到君庭豪苑过去曾经违规改建过,时间就在极夜研发开始后不久,不过最后都被顾承影拿钱压了下来。”

“我怕这事情传来传去有纰漏,干脆自己去找了那工程队的负责人一趟,他倒也配合,很快就把地下室的事儿全都招了我是说全都告诉了我……”

不用想也知道裴野亲自去找工程队负责人会是什么样的场面,傅声对裴家两兄弟的秉性太过了解,有些阴狠果决是刻在他们基因里的,那工程队老板定然也吃了些苦头。

可傅声只是没料到,对他说的做的都够绝了,裴野还是一如既往地奋不顾身。

车子逐渐驶入市中心,霓虹灯光在傅声脸上打下迷炫的光影。或许是裴野的手法确实舒服,傅声忍不住眯起眼睛:

“今天晚上这样大动干戈,也是你自己的主意……?”

裴野不在意地笑笑:

“这才哪到哪。顾承影也好,政治献金也好,与你的命比起来都不重要,声哥。当时我满脑子都在想,如果我来晚了,顾承影会不会对你做更出格的事”

他的笑容慢慢消失了,面上闪过心有余悸的神色。

傅声唇角逐渐抿紧。

“他动不了我,”他低声道,“即便你不来,我也不会……”

傅声张着嘴卡了一下,不说话了。

谢谢两个字他不愿意讲,可昧着良心的话他同样说不出口。如果不是裴野执着地认为顾承影一定会对他造成威胁,恐怕今晚他早已彻底沦为了极夜的奴隶。

谁知裴野并不在乎,反而配合地点点头。

“声哥说得对,”裴野在傅声僵住的肩膀上安抚地拍了拍,“我知道声哥很厉害,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我来不是为了邀功,为的是我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