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你先找点吃的垫垫,这个路程有点遥远……你指望我自行车过来……对了给我准备点吃的……挂了啊。”
然后电话挂断了,然后我瞬间呆滞了,骑自行车过来?天哪地啊雅典娜啊,他真的是我家黎海唐吗?我迅速脑补了一幅画面:黎海唐他骑着自行车哼哧哼哧地从四院一个大下坡滑过……哼哧哼哧地过了n条马路,太阳从东边升起到正中天,然后他甩一把汗到了楼下……
他要么就是抽风了……要么就是小宇宙要爆发了……总而言之一定不在常态上。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当口,吴筱山进来了,看了一眼我的手机然后问:“毛巾牙刷放哪里?”
“这玩意你可以带走的……”我想了想,“哦不对,最好还是填一张领取单,唔,算了我填,你又不是台里的人。”一边说我简单收拾了一下休息室,然后打算去解决早点问题。
“刚才你在给你朋友打电话吗?”吴筱山站在门口问。
“我跟谁打电话和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吴筱山说,“你记得我刚才说的吗?我一定会把你追到手。”
“小朋友你醒醒吧你是在做梦呢还是在做梦呢你的确在做梦呢?”我愤怒了,我真的愤怒了,我最讨厌那种自说自话完全不理别人怎么想法的人了,要是拍 死人不犯法我一定一凳子拍过去,然后恶狠狠地踹上几脚:叫你垂涎爷的美色,叫你自说自话听不懂拒绝,叫你死缠烂打不放手!不过这是现实,而且我不可以动 粗,于是我嚎完了那句话以后,一堆带颜色的话只能咽进肚子里,转身就往电梯走。
估计吴筱山是被我吓到了,他没跟上来,我很郁闷地下楼去了。到了旁边那个巷子里面一看,哇咧,空空的,一个早点摊子都没有,再往前看,城管的面包车缓缓驶过。我顿时悟了,城管的强大是不可比拟的,再环顾四周,似乎除了肯德基我就没选择了。
就在这时,一个热腾腾的油饼伸到我鼻子底下来了,大喜过望顺着那油饼看过去,是常辞。他塞给我一个油饼,又塞给我一杯豆浆,然后把我塞进了他的车,然后再上车去,笑眯眯地开口:“我来的时候还以为你忽悠咱海唐呢,看你傻站在那里还真是像出事了。”
“诶?海唐让你来的,海唐呢?”啃一口油饼,再喝一口豆浆,真饱。
“海唐早上接到他们院长指示,临时出差呢,这会儿应该到火车站了。”常辞拍拍我脑袋,“他不在啊你可不能红杏出墙什么的,听他说最近你桃花很盛啊。”
“我冤枉啊我,就是上次我跟你说那小作家啊,我真拒绝了啊那人听不懂我的话我怎么办啊我擦我还说让海唐过来帮我震摄一下他的我……常辞要么你帮我上去解决了他?”
“怎么解决?弄死分尸撒入大海?”常辞摸下巴,“哥哥我还没做过这种事情呢,要么我们搭档来一笔,然后浪迹天涯去?”
“……浪迹天涯也不跟你一起啊,要浪迹天涯也得跟我家海唐一起。”再啃一口油饼,真香。
“哦,你还嫌弃啊,我这可是豁出去了才跟你干这一票啊,你这人太没良心了。”常辞哼了一声,忽然摇了摇我的脑袋,“诶,前面那个腰细腿长穿黑外套的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小山吧?”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还果然是吴筱山。
十七 黎海唐
陆想毕竟是孩子,折腾了好久就撑不住,睡了。等陆想睡着,我跟陆念也正打算各回各家。陆念开一辆小排量的别克,我骑了三十来年车认得这标志还是因为小园那辆商务车。我坐他车来的,没骑车,自然也还得要他送回去。
这两天睡眠一直不大好,虽然跟陆念聊天挺开心,我坐在车上也不想说话了。脑袋里头有什么东西嗡嗡地响,这时候有什么东西一起也响起来了。我看了眼手机,常辞。
本来不大想接,看看时间已经过了12点,估计是有什么要紧事,这才慢慢吞吞地按了接听,不情不愿地把手机放在耳边。常辞带着哭腔的声音立刻在我耳边响起:“小唐你快来出事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
“怎么搞的?你说清楚!”
“我说不清楚总之你快来我家我知道你在跟老孟过激情圣诞没事老孟不开心我跟他解释你快来来来来来来……”
“你冷静点常辞――”
“我冷静不了你再不来就出人命了就这样我挂了!”
嘟……
我差点把手机捏爆。
话说回来我有时候会想,常辞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我跟他从幼儿园开始玩到现在,算下来也有近三十年了。如果说我最爱的人是孟小园,那我最了解的人就是常辞。但是近些年我越发不好形容他的个性,大概了解得越多,越难下定义吧。
常辞是个真蠢货。中学的时候跟他关系好的几个家伙打架闹出事,为了所谓哥们义气他帮人家背了处分到头来那几个混账东西却转眼就翻脸。大学的时候他那个也就是跟他谈恋爱玩玩的女朋友玩腻了要分手,随口说是因为没感觉到常辞喜欢她,他就能大冬天在女生宿舍楼底下摆一宿的蜡烛。毕业的时候常辞的成绩本来是可以直研,却因为一家庭很困难刚好卡在名额边上的哥们跑来跟常辞掏心挖肺,他居然就把名额让了,结果那哥们其实一边跟常辞动之以情,一边跟管直研的老师各种旁敲侧击倒常辞的是非,当真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滥好人说的大概就是常辞这种人。他总是圣父一样地不介意不在乎,不过有时候看着他我觉得他其实才是最聪明的。人说上帝关了你一道门会给你开一扇窗,我原本以为在常辞这儿是上帝给他开了无数扇门他把大多数都让给了别人,最后才发现其实正因为他让了很多门才会有后来更好的窗。
高中虽然背了处分但是那几个混账小子里头有个小子他爸是德育处主任,心知肚明儿子干了什么,毕业前把常辞处分撤了不说,还给常辞搞了个预备党校的名额。大学时候冻的那一晚上虽然没挽回女友的铁石心肠,但是却招来了别人的注意,没多久校园里就又多了一对鲜花牛粪,所有人都不能理解系花怎么会看上只有身高高点的常辞。至于直研,看他现在就知道,这厮情趣用品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小金库不知道有多充实。
所以常辞虽然大惊小怪疯疯癫癫没头没尾大脑简单……但是他本质上是这样一个人:他觉得生活很美好,于是生活也就真的对他很美好。他很温柔地对待生活,于是生活也就真的对他很温柔。
所以我在看到常辞家里的修罗场的时候傻掉了。以上这些全部是我在这一瞬间的各种脑补。
地板的血迹混着另外一种液体的痕迹滴滴答答从客厅一直延伸到浴室又延伸到卧室,这中间还有厮打挣扎的痕迹。常辞在床边上像只大狗一样可怜巴巴地跪着,床上趴着他的那个小助理姚柯,没穿衣服――事实上我觉得这惨状他也穿不上衣服了。
我有常辞家的备用钥匙,自己直接开门进来的。常辞一看到我立刻冲上来:“海唐你快,快帮他,帮他……”我觉得他大概是在“包扎”“清理”“治疗”几个词中间徘徊不定,事实上我觉得全用上也不为过。
“操!你小子怎么把人折腾成这样的?老子是精神科医生不是肛肠科不是急诊科也不是外科!为什么不送医院?!”
“他不让送……”
“他说不让就不让?!”
“他拿着个瓷片说我要是叫救护车他就割下去……”
我一看,姚柯手里果然紧紧攥着个瓷片,手都攥出血了。
“行了……真是没一个省心的。”我叹了口气,走到写字台前找了纸笔唰唰唰写了张单子,“你下去药店和超市买这些东西回来,顺便跟楼下那辆黑色别克牌照A3216的车里头的人讲黎海唐今天就住这了不好意思请他先走。我先给他清理,毛巾热水绷带云南白药软膏医疗箱这些基本装备都有吧?”
常辞慌忙帮我把东西都弄来,接了盆热水放在床边地上,然后风风火火地下楼去买东西了。
我洗了手走到床边上。其实在浴室要方便点,不过我估计姚柯现在绝对是一动也不想动。我在医疗包里找到一双塑胶手套――话说这医疗包还是我上次送给常辞的――怀抱着一种帮孟小园弄痔疮的心情开始帮姚柯清理。
“把你手上的瓷片扔掉,老子不想多处理一个伤口。”
姚柯默默地把瓷片扔掉了,攥住床单不放手。疼得嘶嘶抽气,就是不出声。
“活该!”我瞧着他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刚大学毕业2年,24岁的小毛头他妈怎么什么都敢做,“我是跟你说过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你就干脆把孩子扔出去了?我看你上次跟我请教还对我的建议不以为然,怎么着也不像个愿意躺下撅屁股的,怎么搞成这样的?”
“……上星期我把常辞上了。”姚柯脸趴在枕头里闷闷地挤出来一句,我手一抖。
“……操!你用强的?”
“不算吧……我把他灌醉了。他醉了也就不碰那些维生素片儿了,一个劲儿发疯,我撩拨了他一下,他也还挺配合。但是醒来以后……操你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