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沈燕归脊柱受损,双腿不能移动,连医圣都无可奈何。过去练就的脱俗轻功与绝世剑法都再不能使出,过往的声名与梦想亦全然消逝……

昔日的天之骄子现在连维持基本的洁净与尊严都只能依靠旁人以后就是他的妻子辛玉实在太过凄凉。

要他因区区婚姻就积极开怀,未免过分强求。

等辛玉回过神来时,沈燕归已经醒了。

她忍不住去看他。

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来时,辛玉就悄悄掀起盖头瞧了青年一眼。

哪怕喝得烂醉,哪怕因病痛而显得枯槁,那张骨感硬朗、风神俊秀的脸还是令女???人无比心动。

侠客很少穿过分鲜艳的颜色,大红将他衬得面若冠玉,酒精更是将那双薄后适中的嘴唇染成湿润的靡红。

听到动静,神情呆滞的沈燕归忽然扭过头,深深地看进辛玉的双眼深处。

那是怎样的眼神?

漠然、冰冷,好像坐在他对面的不是自幼认识两小无猜的青梅,也不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清丽绝俗的世家闺秀,而是某种令人极度厌恶、令人猜忌非常的东西。一个谬误。

辛玉的心一下子抽紧了,喉头硬涩得像生生吞了一枚酸杏,好在沈燕归的眼神只持续了片刻就收回,重新投向绣着百子千孙图的床帐。

“莫要与我睡同一张床。”他声音沉沉地说。

辛玉手足无措,未曾想他的第一句话会是这样:“那……那我该去哪呢?”

“关我何事?你自去外间。”他有些厌烦地皱起眉,不耐道。

辛玉愣住了。

外间……

外间有给守夜丫鬟备的毡垫子,在墙角里堆着。秋夜寒凉,外间虽然也点了炭盆,但躺在地上宿一夜,第二日定会浑身酸痛虚软。

沈燕归甚至不肯让她睡在内间的矮榻上。

“若你不愿,大可不必与我共处一室。”

半晌,他冷冰冰地丢来一句话。

新婚之夜不能与丈夫同榻而眠、却要分房而居的可能深深刺痛了辛玉的心。

女人还是勉强提起一个笑,卸去妆容仍玉韵辉山的眉眼好看地弯起,轻轻柔柔道:“外间就很好,只是燕郎……玉儿可是做错了什么?”

为何你不肯多看玉儿一眼?

昔日许下的海誓山盟,飞鸿传书里坚定不移的诺言,一朝归来,尽是不作数了吗?

辛玉心里难受得紧,但还是打起精神替沈燕归理好床铺,又将醒酒汤与温水搁在他随手可取之处:“玉儿就在外间。夜里燕郎若是有什么需要,唤我便是。”

回答她的是全然的沉默。

女人轻轻掩上里间的门,挑热炭盆,将毡垫儿摊开,半靠半卧在毛毡上,蜷起身体,白如珠贝的齿深深切进拇指,很小声很小声地啜泣起来。

沈燕归将外间传来的断断续续、轻而飘渺的呜咽听得很清楚。

听着听着,青年脸上露出一个蕴着无边讽意的笑,合上双眼。

两人俱一夜无眠。

2 春阑闺怨

三个月一晃而过。

沈燕归的大嫂方梓柔曾担忧这位年轻漂亮的名门闺秀只是一时冲动,实际面对半残的丈夫,相处久了,心中必会渐生嫌隙。

况且,你又怎么能指望沉香谷谷主娇生惯养的独女擅长照料病人呢?

几乎是看着侠客长大的夫妻都怕越来越寡言少语的幼弟会独自默默忍受痛苦。

但辛玉做得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优秀。

再温善柔顺的人都会因长期照料病患而脾气暴躁,但辛玉从未抱怨过,无论何时,她脸上都凝着抹宁静祥和的浅笑。

她本就生得美,近乎象牙色的瓜子脸上,衬着一双线条柔和的大眼睛。挺翘的秀鼻下,是淡柔如花瓣的嘴唇。美人如玉,嫁给意中人后,又蕴养出更加皎然出云的松弛姿态,像一件无懈可击的瓷像那么完美无缺。

如果沈燕归身无缺憾,两人真乃佳偶天成,天作之合。

江湖多风雨,哪怕是神火剑跌落神坛这样的大事,也会被层出不穷的奇闻轶事冲淡褪色。

眼下还会被送到千麓山庄的拜帖,多是来自沈燕归的挚友与红颜。但自从辛玉嫁入沈家,这处独院的来往交际的管家权就全数交于新妻之手。

沈燕归无意见人,原本沈父还会敦促他多与外界来往,如今换成不敢违抗他意愿的辛玉,小院就一日复一日地彻底沉寂。

因辛玉照料沈燕归从不假他人之手,进出的婢女仆从也渐渐少了。热闹喧嚣的千麓山庄内,唯独这一处总是笼罩着沉沉郁色,似死海中央的绝世孤岛。

大婚后,辛玉睡了七日外间,直到月事来的那天被沈燕归看见衣摆沾上的血迹,这才松口允许她夜里在矮榻上休息。

许是逐渐认命,沈燕归待她不像一开始那般冷漠无情。青年心情好的时候也会稍稍展颜,允她推轮椅出门,二人在山庄幽静的后花园中散步消闲。

一日家宴,沈燕归仍吃的极少,却多饮了两杯酒,破天荒地提起儿时的玩笑。

无论是沈父还是他的两个兄长俱是欣喜异常,抢着接过话头,行事颇为豪放的二嫂更是开了两坛陈年的女儿红,在逐渐滑稽放肆的欢笑中,全家人一道喝了个痛快。

辛玉浅浅饮了一杯,不敢多喝,盈盈笑着,满心满眼都是沈燕归光彩飞扬的脸。

“辛玉,你与小弟已结婚三月有余,可有什么喜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