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卫华说完，周忠脸先变了，厉声叱责道：“同志，你嘴巴能不能放干净一点？”

“佟梵同志目前是我们厂里的食品研发科的科长，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你随意诽谤，是要为此负法律责任的！你儿子就是因为这个被拘禁的，你不知道吗？”

“谭龙！还愣着干什么？让人把她赶出去！”周忠语气晦气，已经难以忍受了。

他已经想好了，魏天明这份工作是绝对不能留了，有这么个不讲理的职工家属在，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人怕是又要找到他头上来，真是有理说不清！

谭龙也回过神来，忙指挥着几个人高马大的男职工上前。

曹卫华眼珠子一转，直接仰面躺倒在地上，瞪着胳膊腿嚷骂道：“你们谁敢动我？动我，就是打我！到时候我把你们都给告了！你们都得给我钱！”

佟梵听着这话，弯了弯眉眼，有些古怪地看了曹卫华一眼。

她倒是没想到，老太太碰瓷儿居然从七十年代就开始了，这话还挺超前的。

魏燕看着她这样，只觉得丢人现眼，可这个时候，她又能怎么办呢？

怎么办？魏燕忽然抬头看向光鲜亮丽的佟梵，咬了咬嘴唇，开口道：“佟，不，不是，大嫂！大嫂你帮帮我和妈吧，我们在西塔市人生地不熟的，根本没办法见到大哥，咱们是一家人啊！你现在有出息了，怎么能忘了我们？”

佟梵轻笑一声，上下打量着魏燕道：“一家人？怎么样的一家人？”

她放下茶盏，轻轻叹了口气：“真的不想和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牵扯的。”

佟梵上前，看着魏燕，狭长的眸子里满是讥诮：“大嫂？这个称呼说的有些晚了。”

真正能听到这个称呼的人，一辈子都没能听到魏燕口中的一句“大嫂”，至于她，更是完全不感兴趣，甚至还嫌恶心，和魏天明这种人扯上关系，八辈子都洗不清。

魏燕怔怔看着佟梵漂亮的眉眼，有些没反应过来，转瞬，她想到佟梵已经和她大哥离婚了，忙道：“不，不晚！只要我大哥能出来，你们还能结婚呀！”

她话音刚落，躺在地上的曹卫华就一骨碌爬起来，伸手就去拽佟梵的耳朵。

“你来西塔市才几天啊，就长本事了？连妈都不认了？张嘴就挤兑人！佟梵，你真当自己有多大出息了，就能拍拍屁股离开我们老魏家？我把话撂这儿，当初你进我们家门，是老魏家一口饭一口饭把你养活，没有我们，你能有今天？ 你死了都得埋进老魏家祖坟，别做梦能逃出这个家！这辈子，你生是老魏家的人，死是老魏家的鬼！“

听着这近乎于诅咒的话，佟梵收起唇角讥诮的笑意，什冷不设防地掐住了曹卫华的脖颈，用了些力道，直接把人给按到了墙上：“是吗？处处磋磨，恨不得把‘佟梵’整个人的骨血给抽干，这样就是你们家的人了？多大的脸啊？”

“我可不是以前那个‘佟梵’，欺负我，先摸摸自己的脖颈够不够粗！”

佟梵靠近曹卫华，拇指摁着她的喉骨，只需要稍稍用力，一条人命就能这么烟消云散，可惜了，她松开手，曹卫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铁青着脸看着佟梵。

她拍了拍手，似乎嫌脏，还走到桌边，拿起茶水倒在手上洗了洗。

她居高临下瞥着曹卫华，冷声道：“威胁这一套我不吃，我和魏天明已经离婚了，他的事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往后，你也不要以我‘妈’的身份自居，怪恶心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谁家好儿媳这样？

曹卫华捂着脖子咳嗽了几声，红着脸，手指颤抖地指着佟梵，突然放声大哭：“有没有人管呐！谁家好儿媳妇敢打婆婆？佟梵，你给我等着，我要告你！”

说完，她又看向李云涛和周忠，尖声道：“佟梵还是你们食品厂的工人呢，你们看见了没？她差点没杀了我！就这样的人，你们能留着她在厂里干活儿？”

“去告！我等着你！不告你就是我孙子！”佟梵笑了笑，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正好，我也想和民警同志说说，这些年你是怎么磋磨我的，正是有苦说不出的时候。”

闻言，曹卫华和捏住脖子的鸭子似的，顿了顿，边哭边骂：“谁家儿媳嫁到家里不干活儿？让你每天做饭割猪草喂鸡，难道就是磋磨了？不知道好赖！”

“哦？是吗？割完猪草回来就得给你们做饭，你们吃完剩下的‘佟梵’吃，有一回下雨，山上湿滑，‘佟梵’下不来，你们没有一个人去找她，让她在山上待了一整晚，下山回来了，你是怎么说的？一口一个贱人，一口一个偷人，把‘佟梵’暴打一顿。”

“我请问呢，这就是你说的正常儿媳妇的生活？”

佟梵斜睨一眼曹卫华，又看看一旁满脸心虚的魏燕，这事旁人不知道，魏家人却是一清二楚，到底是正常生活还是磋磨，一桩桩一件件，记忆里清晰明白。

“佟梵”是个草包，她可不是，既然曹卫华要告，那就清算个清楚。

而她说的这些，都只是“佟梵”生活里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挨打挨骂都是家常便饭，彼时，魏天明带着两个孩子在西塔市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甚至闲下来还能和程珠珠一起喝喝茶，聊聊天，畅谈一下未来的美好生活，何其可悲？

“佟梵”的底色是悲剧的，就像“李秋”一样，可她们又不一样。

“李秋”好歹有个亲儿子，对她还算是孝顺，这些年一直陪伴在身侧，年老之后，还知道了真相，有人养老送终，可“佟梵”呢？她从始至终不知道程珠珠的存在。

她只是觉得生活没有了指望，魏天明要离婚，儿女也不认她，才一根绳子吊死。

娘家，娘家人不亲，婆家，婆家人不善，嫁人后丈夫也不爱，儿女同样不孝，“佟梵”这一生，活的没有一点意思，或许上吊自杀后，反倒是解脱了。

只是她没想到，死后儿女认了程珠珠当亲妈，长大后，却又各得悲剧，凄惨至极。

办公室里的李云涛，周忠，谭龙，以及一众人高马大的工人，听到佟梵慢条斯理的话，都愣住了，他们看着如今光鲜亮丽的佟梵，着实没想到，她以前过着这样的日子。

李云涛皱了下眉，看向周忠，后者立马摆手，让工人们抬起曹卫华，直接把人给赶出去，没必要和她多费口舌，食品厂可不欠他们的，魏天明坐牢也是咎由自取。

眼看着工人动手，曹卫华又大声嚷骂起来，像个泼妇似的，挣扎着殴打着。

佟梵瞥了她一眼，起身，端着一杯茶，正中曹卫华的脸，水渍顺着她的头发流淌下来，脸上还沾染着些许茶叶，佟梵还把茶杯朝下，倒了倒，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哎呀，怎么手滑了！曹卫华同志，你没事吧？要不要擦擦脸？”

“你！佟梵！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等回了桐塘镇，老娘非得把你干的那些破事儿都说出去！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曹卫华挣扎着想跳起来去打佟梵，却被周遭几个工人牢牢禁锢，魏燕眼里含泪，脸上满是恐惧，不敢上前去帮忙。

佟梵弯了弯唇：“放心，等你死了，我也肯定活的好好的。”

话落，几个工人抬着曹卫华，像是扛猪一样往外走，佟梵还不忘叮嘱：“记住，我和你儿子已经离婚了，往后没有任何关系，再找上门来，我可要报警，说你们骚扰我们了，到时候，你免不得要和魏天明一样，进入吃几天牢饭，知道吗？”

她声音悠哉悠哉，带着些许笑意，似乎还有些期待她们再次上门来的情形。

曹卫华的骂声越来越远，魏燕愣在原地，直到佟梵看向她，声音淡漠：“还不走？”

魏燕眼里的泪水忽然就落了下来，她看着佟梵，小声道：“大嫂，你，你能不能不要和我哥离婚？他肯定是喜欢你的，不然能跟你生两个孩子？大嫂，你帮帮我们吧。”

佟梵轻笑一声，伸手拍了拍魏燕的脸：“你妈可已经走了，在这里跟我装什么？”

“刚刚的话你没听清楚？我不是原来那个佟梵，跟我说这些纯属浪费口舌。”

“我，软硬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