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汽车轰鸣的声音响起，白斐跟在沈确身后，脚步匆匆，进屋就看到佟梵手里抱着的襁褓，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嗅着屋里的血腥味，皱眉道：“出了这样的事，现在倒是想到我了？早干嘛去了？真行！孩子怎么样了？”

说着，白斐就要上前，佟梵已经迎过去，朝他伸出手：“车钥匙给我。”

“你要自己开车回西塔市？你疯了？你会开车吗？”白斐大吃一惊。

沈确倚在墙上，眸光扫过佟梵，浅色瞳眸中带着一种莫名的冷感。

他今晚顶多是帮了些小忙，但佟梵这个人性格乖张，特立独行，行事作风皆与常人不同，他需要她解决失眠症，能让她欠下一个人情，是好事。

“把钥匙给她。”沈确又扫了一眼她怀里的襁褓，开口道。

“沈确！你也跟着发疯？”白斐一脸不敢置信，看看沈确，又看看佟梵，觉得自己特别多余！这个世界什么时候疯成这个样子了？还是说其实不正常的是他？

“给我，多耽搁一秒钟，孩子就多一秒钟的危险。”佟梵蹙眉，声音沉了下来。

白斐咬牙切齿，把钥匙狠狠拍在桌上：“你一个刚生完的孕妇，咋那么倔？！”

“多谢。”佟梵道了声谢，并未在意白斐担忧的目光。

与神色淡淡的沈确擦肩而过时，佟梵脚步微微一顿，转头看向他，苍白的脸上噙着笑意，意有所指道：“沈老板，事实证明，我价值不菲，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合约。”

话落，在沈确愣神时，把孩子脑袋遮上，一个健步闯入雨幕中。

她把孩子放在后座，裹得严严实实，还给系上了安全带，确保不会因为开的太快，导致孩子掉下来，这才上车，关门，启动，踩油门，一气呵成。

车子开着灯，宛如利剑一般弹射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虞山村。

“价值不菲？合约？什么合约？沈确，你和佟梵到底在干什么？”白斐看看屋里，嗅着空气里尚未驱散的血腥味，有些抓狂，忍不住摊了摊手。

沈确深邃的五官掩映在黑暗中，瞥了白斐一眼：“你什么时候关心这些了？”

“我……”白斐哑口无言，想到回西塔市的佟梵，心里却难掩担忧。

沈确有些意外地看了白斐一眼，通透的浅色瞳眸中晕染着淡淡的光，他略调侃道：“你这眼光倒是稀奇，不过，我劝你一句，佟梵不是个好拿捏的女人。”

一个能镇定自若生下孩子，从头到尾都事不关己的女人，能是什么善茬？

不说别的，最起码在沈确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未碰到过脾气这么怪的人。

白斐嘴角一抽，有些头疼，但胸口一直连贯起伏，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半晌，他皱眉道：“你刚刚怎么没一起走？留在这里还能治你的失眠症？”

闻言，沈确淡淡扫了一眼满是血污的床，转身往偏屋走去。

那里是原本准备给佟梵的房间，她走的着急，甚至东西都没带。

“我还要写稿，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待会找人来把这里收拾了，怪脏的。”

沈确表情有些凉，走出几步，嗓子眼有点痒，不由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

“怎么了？着凉？”白斐听着他的咳嗽，追了两步，沈确却背对着他摆摆手：“我没事，你回去吧，明天不是还要忙拍摄的事？”

白斐还欲说话，沈确已经推门进去，顺手关门，隔绝了屋里的光。

他看着淅淅沥沥的大雨，又回头看了一眼屋里，呼吸略急促了几分，摇了摇头，冒着雨走了，得尽快安排好拍摄的事，回西塔市，那孩子也不知到底能不能活？

第一百〇四章值不值得？

从虞山村开到大路上，一条路通到头，也就是西塔市了。

佟梵没回头，油门踩到底，雨夜中道路畅通无阻，雨刮器也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一路疾驰，小汽车碾压过水坑，渐渐地雨停了，她也终于回到了西塔市，当过汪汪队，她对路况地形记的很清楚，很快就抵达了西塔市，她熄火下车，看着后座的小姑娘，一把抱起，她阖着眼，没有一点动静，呼吸已经接近于无了。

佟梵深吸一口气，抱着孩子就往医院里冲。

孩子很快被送进了急症室，佟梵坐在楼道的白色长椅上，看着手术室上亮起的灯，一晚上经历了生孩子，雨夜开车，她疲惫至极，却没办法闭上眼。

许久，天亮起来了，光从玻璃窗上斜射过来，打在佟梵的脸上。

她睫毛颤了颤，伸手挡在眼前，透过五指看着璀璨的阳光，当了一回钢铁女超人，往后倒是能与人吹嘘了，想到手机那头的另一个自己，拿出手机，果真，上面已经是密密麻麻的99+了，最后甚至还问了一句：【“老天，你不会是已经挂了吧？？”】

佟梵随便回了一句，报了个平安，就收起手机继续等着了。

这一等就是一上午，她捂着阴冷坠痛的肚子，紧咬牙关，终于，手术室的门开了，一身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出来，跟身边的助手说着什么。

助手连连点头，出来后，看着坐在长椅上的佟梵，医生上前看了看她苍白的脸色，表情有些不大好看：“你是产妇？才刚生产完就坐在这里等，你丈夫呢？”

“死了。孩子怎么样？”佟梵站起身，强撑着往手术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医生看着她的神色，产生怀疑了，这早产儿真是她生的？看着不太像关心的样子。

他道：“孩子……不大好，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早产儿，感染，如果不是产后处理得当，怕是……孩子已经送进暖箱里，也吸氧了，不过，她肺腑发育不完全，心脏还有缺口，这都是很严重的症状，早产儿生命体征很难稳定。”

佟梵抿了抿唇，抬眸看医生时，眉目间皆是笑意，眼睛却十分冷淡：“谢谢医生，尽力医治吧，用最好的药，纵是救不回来，也不枉和我母女一场。”

这话说的古怪，倒叫医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佟梵捂着阴冷的肚子道：“麻烦医生给我安排个病房，我也需要治疗。”

她来医院的目的不只是为了小姑娘，还有自己。

医生看着她的模样，眼里闪过同情，一个女人，死了丈夫，带着遗腹子，冒着大雨跑到医院来，真是可怜，他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让助手安排人住下，也让妇产科医生过去了，不过，看着佟梵准备离开的背影，他想了想，又多说了两句。

“女同志，或许，你可以想想办法，把孩子送到医疗设备更先进的地方去，香江，濠江，这些地方的医院都配备着更先进的暖箱和呼吸机，甚至药品供应方面，也有更好的渠道和种类，一些新型抗生素对治疗早产儿感染很有效。”

说完，医生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他也就是给患者家属一些选择，不过，这样的选择给了等于没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