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个可怜种。既然我弟弟喜欢,那便葬在一起吧,也是个陪伴。”女子应道。她推开门,转身对紫英:“既然已定,那你就早些埋了她。了事后速速离开,莫要再来。”

“多谢姑娘。”紫英苦笑回应。

紫英独去小山包上,解了风归云隐,背起剑匣,为自己施个火暖魂,融去璇玑身上的残冰,方才抱起璇玑的尸身,走向早在怀朔墓前等候多时的女子。

“她便是璇玑?可怜早亡。”女子似是疑问,却并不求回答,只在自言自语,似是可怜璇玑这短暂而悲惨的一生,“你打算怎样做?挖土需我助你么?”

“多谢姑娘美意。在下一人即可。”紫英拒绝道。

“璇玑,原谅我不能亲手替你掘出方净土。我不能离开青鸾峰过久,对不起。”紫英在心中默默哀念,这边也祭起风咒,不出一会儿便出现了小小的土坑。他将璇玑瘦小的身体放在坑中,又从剑匣中抽出了飞雯焕日放在璇玑身边,才第二次施起风咒将少女掩埋起来。

“两次皆葬剑,看起来还都是名贵的剑,你还真舍得。”女子轻道。

“未有值得为之舞剑者,留剑又有何用。更何况,此生,我着实欠他们良多。”紫英本就不甚明朗的眼神在此刻更显悠忽不定,如潮的记忆飞速席卷了他的头脑。他缓缓扬起头,欲言却无言。

两人静立。

突然,紫英后退半步,撩起衣摆跪在璇玑与怀朔的墓前,依旧无言。他从剑匣中抽出紫宵银月,狠狠向左手心划去,锋利的剑刃立刻便留下了一痕深红,他将血洒在面前的土地上,以血祭天。

“此生无以偿还,来生必当相报。”

“你……”女子惊讶无言。她只当他是个在道观中憋养了多年的柔弱公子,虽有神兵利器,依然柔弱无成,却何曾想过他竟会有如此激进的动作,豪迈而血性;那一瞬间的决绝,不难看出他的坚韧刚强。女子方才怀疑起他告诉自己的“真相”又有几层真假,否则,只是那样普通的难,怎会让这样的人如此失意?可当她回过神来时,面前早已无人,哪还见得那个如仙似玉的少年?

紫英飞越云间,发丝被猛烈的风拢在脑后。此行消耗了太多时间,天河的眼睛可能暂时没有大碍,但菱纱的身体却不容乐观。天河虽有烛龙之息,但他并不能将其娴熟使用,倘若赶上菱纱寒气复发,天河又不能相助,又该如何是好?

想到此处,他只一心加快了速度,御剑向青鸾峰去。

“天河,菱纱,你们在哪?”刚跃下魔剑,紫英便迫不及待地向四周喊去,接连几声都无人回应,这更加深了此刻他心底的不安。

“天……”他正准备再次呼喊,一直悬起的心终于随出现在面前的盲眼少年放了下来,却又在下一刻悬回了原处――

“紫英,救救菱纱!”

作者有话要说:微调……

4

4、[四] 叠乱 ...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一个常识性错误。。。

肆叠乱

紫英当下只听到心崩塌粉碎的声音。一直在担心的、祈求不要出现的事情,也恰恰正在这诸事交替的短暂当口不请自来。

“她……在哪?”

“那边!那边!屋子里!你快去看看!”天河急得语无伦次,在手舞足蹈一番后方才想起了答语。

紫英也不再理睬天河,只狂了一般奔向屋子,大力推开门后,只看到红衣少女蜷缩在床上,面色煞白可怖,身体微微痉挛颤抖着。一旁的梦见樽正将能找到的布料尽可能地盖在她身上,却没有丝毫用处。

“梦璃,我来。”紫英努力平复自己的气息,一边向梦见樽说道,另一边早已搭上菱纱的手腕。

身子虚得恐怖!紫英因这杂乱的脉象生生怔住:自己离去时少女尚安好,才不过半日,寒气便这样快速地侵蚀入身体,如此而来,菱纱的天命……

他不敢再向下想去,右手开始源源不断地向菱纱输送真气,左手则为她捏了个火暖魂――无论有效无效,需试过才知!

被紫英甩下的天河这方才跌跌撞撞地摸索过来,似是感觉到小小屋内飞速流动的真气,他刚欲问出的话卡在喉中,没有问出,只焦急地站在门口,不敢上前一步,怕是自己打断了紫英的救治。

紫英额上隐隐渗出了汗珠,他并不在意的。真气大量流失让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但可喜的是,蜷缩一团的少女此刻已不再发抖,原本苍白的面上也浮起了淡淡红润。

梦见樽见紫英已近乎到了极限,便为他点起沉水润心――此刻已无法插手助他了,能否撑住,权看造化。

怕是后来的紫英也无法想象,当时的自己是怎么一路撑下来的:是怎样助菱纱暂时压制住了寒气,又是怎样苦撑着直到天河学会控制烛龙之息才放心沉沉睡去三天。

只是此刻,他体内真气匮乏,强撑起用神去为菱纱驱寒。本是同本命真元联系在一起的神力又怎堪这样无节制地使用,这更使他落得体虚之症,一直伴了他几百年。

“咳咳……”半口甜腥的血就这样冲口而出,弄脏了地面铺着的兽皮。

“终于……成功了吗。”紫英在心里默默庆幸道。这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味道。他现在不难想象当年云天青为夙玉驱寒时身体的痛苦滋味,那满满的爱才是云天青一直忍受这非人折磨的唯一依托吧。

“紫英!菱纱怎么样?”天河目不能视,在听到紫英发出的闷咳后方才敢张开嘴问出憋了很久的疑问。

“暂时压制住了……”紫英摇晃着站起身来,“她现在躺在床上。”

天河慌忙摸索向前,紫英则摆摆手拒绝梦见樽的关心,独自踉跄出了门。

又是一天的月夜。小屋子里的烛光忽明忽暗,四周没有一丝风,独自坐在屋外的紫英只觉得满身的粘腻,空气裹得人喘息不得。独自啊,他总是这样独自地走着,看着,经历着,不知道哪一天他才能摆脱这清冷的世界,大胆放开手,追逐一次幸福。或许这落寞与生俱来,无法更改。

正在紫英晃神的当儿,小屋的门悄悄打开,天河抓抓头发,摸索着和他并肩坐下。

“紫英,菱纱的身体是不是很糟?”天河问道。可紫英却听不出他的情感。

“……”

“告诉我实话吧。”

“寒冰噬体,天命将绝。”紫英狠狠咬住下唇,尝到一股锈味儿。

“……”一向开朗的天河终于也沉默,“就像那些手札上记载的,没什么救了?”

“现在看来是的。我真恨我没有办法……”紫英摇摇头,埋首双膝。

天河亦随之沉默。这个开朗单纯的少年在经历了一层层劫难后也洗脱了刚刚下山时的冲动稚嫩,虽然依旧天生清明,但也学会了静静思考,明白了现实与理想的千差万别。

“紫英……我能娶菱纱吗?”半晌,天河挤出一句话来。

“只要菱纱同意,当然可以。”紫英没有抬头,声音闷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