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皆有始初,此事更求不得急成。”紫英拉起天河,“记得稍安勿躁,从长计议。”
“菱纱,现下有前几日的寒冰噬体之感吗?”紫英见天河似乎已听进去自己的劝告,便转向菱纱。
“没有啦,重光长老相送的红魄暖玉还有些效用。也许没了羲和的感应,望舒也渐渐沉睡了也说不定。”
红衣少女依旧笑得灿烂,一如当年昆仑之巅的凤凰花,刹那芳华,美摄人魂,也当真是称得起“凤凰”二字,火红艳丽,恰如坠入业火中的炎凤转世重生的那一瞬间。紫英同样无言,只默默搭上少女的脉,见无大碍才算是信了少女的话。
“几日没有好生休息,旅途劳顿。我这便下山购置些吃食。”紫英走向紫云架,唤出魔剑。
青鸾峰不高,同昆仑比起来,这不过是个小小的丘陵。紫英只停在了紫云架底处一片隐秘的丛中。虽说他并不在意被人注意到御剑之事,但因此给天河与菱纱带来不便却并非他所愿。需知山脚下的人们几十年来口耳流传的青鸾峰上剑仙的传说早已成为当地一处亮色,尽管这些年并未有人敢攀上紫云架,但这并不代表这些人心中没有对山顶所谓仙界的追求。
购得些吃物与寻常用品,紫英转身向紫云架走去。太平村果然太平,虽说确实有待嫁的姑娘羞赧地露出半张脸悄悄盯着紫英的一举一动,更多的人都专注于自己手头的活儿,对于他这个不速之客似乎并无太大的兴趣。
或许这青鸾峰真有些仙缘也说不定,常年四季如春,百草丰茂,其间更有修得灵性的芙萝,通得人性的顽猴,真是个灵修宝地。但紫英此刻并无心情欣赏这些山脚住民眼中司空见惯的却是难得的美景。
紫英把新购来的物品皆打点好后,菱纱也将饭食准备好了。寂静了许久的青鸾峰顶终于又有了丝温馨柔软的气氛,直教人想起十多年前的那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姻缘。
面前天河狼吞虎咽和紫英不知所措的样子逗得菱纱嗤笑出声,梦见樽则也悄悄抬起袖子,无声笑起。菱纱抬手将天河嘴角粘起的米粒擦去,一旁的紫英也似是为免去尴尬似的低头扒饭……多久了,距离上次四个人安安静静地聚在一起已经过了多久了?
饭后,天河执意要自己去河中洗澡,紫英也拦他不住,只将天河送到河边,便在他的“注视”下离开了。
“紫英,天河的眼睛当真是天罚吗?”紫纱二人坐在紫云架口,远远眺望着云中隐约的景色。
“我不清楚。”紫英如是回答。
“那,没救了吗?”
“绝对不会。还有你的寒气,我都会想办法。纵阅遍天下,也要找出救治之法。”
“好了,不说了。”菱纱又故作轻松,“谈些别的吧。”
“……”紫英沉默了一会儿,似是犹豫不决,但最终还是铁下心,“现下我想离开几刻,去葬了璇玑。”
“……嗯,也好。她是个好姑娘。”菱纱找不出别的说辞。她理解璇玑与怀朔在紫英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而这两个鲜活的生命的逝去又让紫英背负了多少悲痛,她也自然明白。这一路走来,纵使冰块脸的小师叔一直在强忍着痛楚,但他毕竟也才是个十九岁的少年,又能承担多少生死呢?
紫英对梦见樽又是一番仔细交代,方才略感放心地离开。
御剑离开后紫英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璇玑的家乡究竟在哪里。璇玑入门比怀朔晚很多,自己与她接触的次数也不甚繁多,连她的俗家名字也不甚熟悉,更不要提她的故乡在哪里了。
璇玑身上的冰咒因风的侵蚀已开始渐渐消散去了,紫英无目的地御剑云端之上,心绪烦杂。最终,他也无奈,脑中忽闪过往事种种。下定决心似的,紫英调转方向,向怀朔的故乡去。
几个月后又踏上这片让他感到焦热的土地,紫英心中的五味混杂怎凭言语明说。他降在离怀朔坟头不远的一处小山包上,将璇玑放在自己的剑匣上,施了个风归云隐。自己独进了村子。
村中的人自是认得他的,每个人几乎都是满目恨意地盯着他,连村中最忙的铁匠也停下了手中的活,恶狠狠地注视着他一步步走近怀朔的家门。
“请问,有人吗?”紫英轻叩叩门,低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和谐词真?濉!!!N腋盟凳裁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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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璇玑 ...
叁璇玑
“谁呵!”屋内传出一声女子的清喝,紧接着破旧的木门随着撕裂的吱呀声被打开,开门的正是怀朔的姐姐。
紫英向面前的女子拱拱手,但尚未开口便被女子推向一边。
“怎么又是你!害死了我弟弟还不够吗?又来这里做什么?!”女子大声的呼喝招来更多人责怪的眼神,“滚!有多远滚多远!别再让我看到你!”
“姑娘,在下此行更有急事,望姑娘通融……”紫英柔声道。
“急事?什么急事?忙着害人吗?!”女子不依不挠,盛怒之下抬手扇向紫英,却不曾料到他并不躲闪,因怒气而蓄起的力全部刮在他脸上,紧闭的唇角洇出淡淡的红色。
“你怎的不躲?”女子的怒气因这泄了很多,微微皱起眉,不悦地问道。
“在下有求于姑娘,况姑娘的怒气皆因在下而起,自没有躲闪的道理。”紫英抹去唇角淡淡的血,一如无事般淡淡回答。
“……”女子不再说话,只用愤恨的眼神狠狠刮向紫英,半晌,挤出一句话来,“什么事,进屋说。”说罢,也不再理睬他,兀自转身进去了。
“多谢姑娘。”紫英在门口拱手道谢后,方才随她进了门。
这边的两个人皆已消失在视野里,忽然停下工作的众人才又捡起了丢下的活继续忙着。铁匠将已失了温的铁扔进炉里――都已成了废铁,继续浪费体力毫无意义。人们的动作又恢复了平静,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个幻觉。
“你说吧,找我什么事。”女子只给自己倒了杯酒,浅酌一口。那酒坛没贴什么字条,从不接触酒水的紫英也嗅不出是什么酒,只觉得浓烈的酒味儿如决堤的洪水直冲入鼻腔,呛得人直欲咳上一两声。
“在下欲将怀朔的师妹璇玑与怀朔葬在一起。”
“呵。”女子冷笑,“死了不止我弟弟一人啊。说起来你们那个什么琼华,现在是什么样子?”
“现下,只余在下一人。”紫英似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一般,声音平淡,但表情的落寞掩饰不了他此时心底的哀伤。
“哦?”女子略感惊讶地挑起眉,问出的却不是自己心中的疑问,“那你是什么打算,把所有人都葬了?”
“实不相瞒,除去怀朔与璇玑,余下琼华弟子的尸身也无处可寻。”
“你这么说只让我更感兴趣。把前后因果都告诉我,也该让我明白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究竟是怎么死的。”女子一口将酒喝下,摔下碗,冷冷问道。
紫英无奈,只捡些大概告诉给女子。至于二十余年前发生的一切始末,其间的叛离,情感的罅隙,他都淡淡带过,所有细微之处也决然不提。仅给女子一个“人心险恶,欲望成魔”的大概。
“这都修的劳什子仙。”女子嗤之以鼻,“我也劝你将这身道袍换去,免得丢人。”
“多谢姑娘好意。”紫英拱手回应。
“……”女子不悦地撇撇嘴,“你说的那个璇玑,和我弟弟有什么关系?”
“璇玑是怀朔的师妹,小他五岁。怀朔宠她,万事皆依她。怀朔死后,璇玑便在怀朔的房里不肯离开,直到死去。”紫英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