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还有这一出记忆……”觉察到道臻离开,显出本性的“灵虚”愤然道,“这该死的小子,到底埋了多少记忆,竟让我窥不透?!”
……
晌午已过,蜀山弟子们才陆陆续续地走出弟子房,对着美好的午色打个大大的哈欠,好不惬意。但不应景的偏偏是那身上散发着血腥的味道,给这本该惬意的的场景涂上点暗色。
“不知今日有没有饭食,现在我只觉得饥肠辘辘……”不少蜀山弟子都有这种感觉。当一个人神经紧绷的时候,他往往不会察觉到身体的不适;一旦全身心都冷静下来,各种本被遗忘的病痛就自己找上门来,更不必说这饥饿的滋味。
“诸位!饭菜已做好,这边来!”像是猜到众人已醒,刚刚求得点歇息时间的灵虚忙走出后厨,大声招呼道。
众人面面相觑,略有迟疑:“我们素来对他不好,谁知他此番会不会想什么法子报复于我们?”但又转念一想:“这么多人在,料他也不敢懂什么手脚;就算是他下了药,还有这么多人陪着,怕他不成!”
“去吧去吧……”领头的几个蜀山弟子自暴自弃道,大步走去;后边这一群犹犹豫豫的跟班们才敢动脚。
面子里不好过去,灵虚只在心里狞笑:“这主儿已经不讨好到这地步了?倒也不错……”
众人风卷尘土般将长桌上的食物一扫而净,连几个早已硬到可以去杀人的馒头也不放过。尽管对饭食很满意,但真留下帮灵虚收拾残桌的却少之又少,只剩下几个膳房的弟子拗在面子上过不去,勉强留下。
“灵虚……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收拾这些的?”尽管睡了大半天,膳房弟子们的身体还是酸得很,疲乏不已,不由得对准备了全派饭菜的灵虚佩服了几分;加之灵虚似乎很温和,他们小心道。
“嗯……辰初我醒的罢,先替慕容上仙煎了药,约是辰正时分开始准备饭食。”灵虚淡淡答道。
“辰初?!”几个膳房弟子惊讶不已:辰初时刻,不正是他们睡得正欢的时候么!这灵虚竟然如此费心费力……此刻说是不动容那是骗人的。
并不出灵虚所料,几个膳房弟子此后只是一味干活儿,将后厨里收拾干净后忙不迭的像逃难似的离开了。
“虽是受尽欺凌却仍怀包容之心,再凭这几个蠢人大肆宣扬一番,整个蜀山便不会再有怀疑灵虚之人吧……”每每轮到他落单的时候,我们才能窥见这个鸠占鹊巢强占真正灵虚身体的魔披风的面目。扭曲的狞笑配上灵虚粉雕玉器的脸庞,狡诈的心计和单薄的身体,无论哪两样组合在一起,就足可以让人脊后冰凉。
……
“灵虚丝毫不曾怨怒”“灵虚一直没把过去之事放在心上”……诸如此类夸赞之话不出一日便在蜀山上下不胫而走,本就因那日饭食而对灵虚刮目相看的众人在听了几个膳房弟子信誓旦旦的发言后几乎没有丝毫怀疑地相信了这个事实,更认同了灵虚的存在。一时间,过去日子里在蜀山派上称得上是人人喊打的灵虚升格成了至纯至真之圣人,虽说更多人是亦步亦趋,但终归大势所向,这真真证明了灵虚在人心里的形象的翻天覆地之变。其间这些人更生发出对过去自己恶劣态度的悔恨,虽说这仍是少数……
尽管如此,还仍有几个人,远远站在原处,冷视这一群庸人们自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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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三十] 设险 ...
叁拾 设险
才脱险境,道臻也默许了一干弟子消极怠工一整天。尚有几个人耐不住寂寞寻了个清净的地方舞舞剑,练练符法;再有几个御剑下了山,不知从哪个林子里斩下些木材带回山上,但那效率不敢恭维。
灵虚也不急着表现什么,见众人已经疲惫到懒于开口的程度,他也异常识相地寻到山后僻静的地方独自数着花儿,但心里想些什么,你我都不得知。
“你可曾见到灵虚?”仰在屋顶打盹的蜀山弟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惊,见是掌门道臻,慌忙起身拍拍衣服,一时局促手都不知道放在何处为好:“掌……掌门……”
“无妨,你只歇息便好,不必在意。只是你可曾见到灵虚?”道臻浅笑,摇手示意道。
“灵虚师弟……好像在后山。”那弟子犹犹豫豫道。虽说灵虚已经得到派内不少弟子的认可,但早早结下的心结哪可能那么简单便解开?
道臻一点头,没留下只言片语就离开了,只留下那个蜀山弟子一脸疑惑地呆站半晌。
……
仙剑派后山是另一个空灵宝地。整个门派虽遭噬妖威胁几十日,但那霸道强横的妖气却对这片世外桃源未有丝毫影响。花开依旧艳丽,甚至叶瓣上的凝露也不似前山的灰黑不堪,它仍旧是澄澈透明的,不夹丝毫杂秽。
灵虚就这样定定地坐在一片花海之间,后摆整齐地铺在地面上,软软的阳光打在他身上,让他整个身体都泛起淡淡的白光,像登仙羽化一样。
“灵虚。”道臻走近,轻轻唤道。
“呃?啊,师傅。”灵虚从发呆中缓过神来,挣扎着要起身行礼。道臻却一手按住了他,顺势坐在他身边。这真是个谈心的好姿势。
“灵虚,为什么不和其他弟子们一起呢。”道臻轻轻问道,双瞳散漫地盯着远方。
“这冰层虽已渐渐消融,但冰冻三尺非一日寒,要他们接受我又谈何容易。”灵虚落寞道。
“傻孩子,没有人想害你。更何况你不去接近他们,又怎知道他们不想和你相游呢。”
“……”灵虚沉默了半晌,最终闷闷答道:“好……”
“怎了?还有什么不高兴?”显而易见的不情愿催得道臻又追问道。
“不是关于徒儿的……而是徒儿方才在这里思考的关于慕容上仙的事。”
“慕容上仙?他怎的了?”听到这个名字,道臻一阵紧张,语气顷刻间便严肃起来。
“倒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剑灵。”灵虚故意小卖个关子,沉默一会儿才继续道:“我总觉得那个名唤古钧的剑灵怪怪的。”
“上仙之事我等哪可妄加推测!没有真凭实据切不可妄作断言!”道臻严肃道。
“徒儿倒没别的意思……”灵虚佯作为难道,“只是您也知道剑灵的性情的……”
“继续。”道臻冷着一张脸,低声催促道。
“我不得知慕容上仙是否让它彻底臣服;如若不是,此刻慕容上仙重伤不醒,那剑灵若乘此机会肆意妄为,不认了主仆关系倒也不无可能……”灵虚缓缓道,“今晨我为慕容上仙送药,是那古钧开的门,我看他眉目里已无低眉顺眼之意;虽说依旧只言不发,但迫人的杀气甚至已让我感受到了……”
“……”道臻听罢,紧皱双眉。良久,他道:“如若真是野性显露,不日便会露出马脚了罢;若真有那一日,我等虽胜不得魔尊,但尽全派之力降伏只剑灵倒也不算大话。灵虚,今日之事莫要与他人再提,我自有计较。”
“是,师傅。”心事重重地离开的道臻哪里会注意到自己关爱倍至的徒儿俯身行礼时嘴角那抹刺眼的微笑。
……
白日里,灵虚依循着道臻的嘱咐,主动地接触起他人来。他谦恭的礼数与温和的态度更加深了他在其他弟子心中的好感,不出一日,对他态度亲切的弟子已不在少数了。
众人繁忙了一天,半日喧嚣便在垂满星辰的天穹里终结。灵虚在无极阁里铺好席子,正准备和衣而睡,却被一阵叩门声扰坏了兴致。
“师兄,深夜至此有何见教?”灵虚先是一怔,冷笑道。门口站的正是灵麓,自他灵虚小时候便不曾给过他好脸色,如今灵虚在众人眼里形象大变,仅余的几个对他态度依旧恶劣的人中,灵麓为首。
“灵虚,我且问你:你这几日来做的一切是装给谁看?”发力将灵虚推开,灵麓强硬地进了门。一旁的灵虚则待他闯入后不着痕迹地将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