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还得意洋洋地非说是他教得好。我呸,除了捣乱和做爱,他还会干什么?

生活的明媚不止这些,还包括每天早上黏黏糊糊的早安吻,我哥亲手完成的浴室按摩,时常熬出的甜糯的紫薯燕麦粥,每晚他躺在床上强撑着等我复习完一起睡觉,以及……

咳,以及一有时间就会有的床上运动。

期末考试完又补了两周课,腊月二十九下午学校高三才正式放假,正月初三就开始高三下学期的最后冲刺。

过年只休息三天,老师们稍微心慈手软一点,发了十几份卷子,还告诉我们好好过个年,以崭新的姿态迎接高中最后一个阶段,才能拥抱高考,赢得美好光明的未来……

十几份卷子,好好过年。

好的老师。

腊月三十上午,我补了整整一学期落下的觉,一直睡到中午十二点半。保姆过年回家休息,我哥亲手下了一碗面,我呼噜完就上楼写卷子。

可能是真的学得有点疯,我最近一做题就没点。等我再一抬头,电子钟上的时间已经停在19:52,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眼就瞥到窗外洋洋洒洒飘着的雪花。

瑞雪兆丰年。

我眯起眼,干燥的冬季因为一场雪的到来显得柔和又宁静,让人不由就愉悦起来。

是个好兆头啊。

我光脚拖着拖鞋,踏踏踏地跑下楼。暖气很足,我哥只穿了一件衬衫,外面套了一件很薄的米黄色羊绒长袖,正在飘窗旁的矮几上摆盘。

听见声音,他回头招招手,笑道:“下雪了,今晚我们在这儿吃。”

中间是一盘我哥亲手包的虾饺,周围摆着七八个盘,熟食类还专门摆成螺旋形的花朵状。

我坐到矮几一侧:“就咱俩还做这么多,又要吃好久的剩饭。”

我哥笑着打开电视,春晚作为过年的背景音乐必不可少:“年夜饭,总该丰盛点的。”

他破天荒给我倒了一小盅白酒,然后磕磕我的杯子:“金榜题名。”

我笑着回他:“财源滚滚。”

我哥敲我一个爆栗:“俗。”

我改口:“平安喜乐。”

我哥很讲究,二十九的时候把几扇大窗户全部贴上了窗花,阳台上挂了一串彩灯。此时从窗户往外看,屋内的灯光把窗花的阴影打到屋外的雪地上,在红色的串灯下一闪一闪,都是年的味道。

春节对于中国人来说,着实是个不太一样的日子。本来被卷子压着的心情似乎能在一盘饺子中被熨得妥妥贴贴。

年关将近的时候医院很忙,我哥有段时间神龙见首不见尾,难得三十晚上没排上他的班,能在家陪陪我。因为这个,就连春晚里无聊的小品都显得有了点趣味。

一顿饭磨磨蹭蹭地吃了三个多小时,到后来我醉得有些头晕,就趴在矮几上看窗外的雪景,听《春节序曲》伴着我哥在厨房摆弄洗碗机的声音。

我突然感觉我活了。

也许不是突然,是在高三这一年里,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噩梦像是上辈子的事情,模糊又遥远,甚至我脑海中苏明的样子都不甚清晰。似乎从出生开始,我就和我哥这样生活,一直过了十八年,直到今天。

我还想继续过,就这么过下去。或许别人有这样那样未完成的抱负,有这样那样的悔恨和遗憾,少年人也理应对未来的人生充满期待……那我和他们不同,可能我只算是个人生主线的佛系玩家,虽然只有18,却感觉一眼望到了头,但这种感觉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遗憾。

这是我前17年多少次午夜梦回可望而不可得的人生。就这么混吃等死,只要是和我哥一起,也没什么不好的。

我哥从厨房出来,看我趴在那儿,轻轻揉了把我的头:“困了?困了上楼,别在这儿睡,小心着凉。”

我迷迷糊糊在酒劲儿里把自己撑起来,摇摇头。

我哥笑了,又揉了把我脑袋:“那去沙发上?”

我点点头,任他牵着走。

我俩窝在沙发里看春晚,我靠在他身上,他抱着我。其实演了什么也没看进脑子去,只是感觉我哥的这件羊绒衫真好看,尤其是他穿上的时候。

别人,不论是谁,都穿不出这种味道。

我偷偷笑了一下。我喜欢的人怎么这么厉害。

我在暖气的炙烤中昏昏沉沉睡过去,又在电视倒数的时候醒来。有人在远处郊区偷偷放烟花,红的黄的绿的,炸起来在天上散开。

还有鞭炮声,还有二踢脚。

这几年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炮声只响了几下就哑了火。街道上没有一辆车,世界重新归于沉寂。

实际上并非沉寂。每个人家里都有另一番热闹呢。

我哥收紧抱着我的手臂,在电视春晚里主持人倒数到1的时候低声说:“新年快乐。”

我抬起头,亲了一下他的下颌:“哥,新年快乐。”

贺年的QQ微信消息发来,手机叮叮咚咚响起来,但是我俩都没有看。

后来我就在我哥怀里睡着了。梦都是甜的。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去捞床头的温水,突然发现无名指上纹了star的地方多了一枚银色的戒指。很简单的样式,简单到几乎只是一个圈。

我盯着手,有些愣。

我哥做完早饭走进来,看见我一直盯着看,笑着解释道:“趁你睡觉不防备,圈牢了。”

我看着看着就倒回被子里,笑声捂在被子里显得有些闷。我哥的声音很无奈:“把头露出来,别闷坏了。”

我也不想要郑重其事的求婚或者什么仪式。我和我哥不需要那些东西的见证,早就牢牢拴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