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会儿,有个小小的黑影闪出来,头上裹着枕巾的“小贼”摸到客厅,借着窗外月光,找到沙发上放着的衣服,跪在沙发上,虔诚地把一块钱放进伯伯衣服口袋里。

“变大变大。”他闭着眼诚心祈祷:“最好是变成一百元。”

过了一分钟,无比虔诚地掏出来一看,“怎么没变!”

这声儿有点大了,爸爸屋里亮了灯,郑隽明出来一看,只看到一道残影,不知道是谁家的蘑菇成精跑出来了。

“什么动静儿?”郑榆问他,郑隽明关上门,“可能是老鼠。”

“老鼠?”郑榆坐起来,“我撒药了啊,怎么还有。”

郑隽明把人按回被窝,“好了,是小小郑。”郑榆打他,“你说谁孩子是老鼠。”

郑隽明肩膀宽阔,完全环搂着他,“我的。”他在郑榆的锁骨上吻了吻,闭上眼睛:“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吗?”

郑榆推开他,“我睡觉了。”身后没有声音,郑榆也闭上眼。

半夜,郑隽明听到郑榆说梦话,他像是做了噩梦,脸上都是汗,那条坏了的腿一抽一抽的,手在推搡着什么,一会儿又紧紧缩成一团,嘴里喊着:“别,很疼......”

郑隽明轻轻叫他:“郑榆,醒一醒。”

折腾了好久,郑榆终于平躺着,叹了一口气,喃声道:“好疼啊,奶奶......”郑隽明静了几秒后,像个老人那样摸弟弟的头,轻声地哄:“不疼了,不疼了,榆圈儿。”

“嗯。”梦里的郑榆抽泣着,在哥哥的安抚下慢慢平静下来,眼皮动了动,又睡过去。

早上,郑榆起来的时候,郑隽明已经在厨房做早饭了。

“马上好。”郑隽明系着围裙,对他笑,郑榆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哦。”

“吃完饭,我送硕言去学校,你在家收拾东西。”郑隽明在饭桌上说:“我今天也跟老师说一声,明天硕言就不去了。”

郑隽明把煎成爱心形状的鸡蛋夹到郑榆碗里,郑榆手起勺落,咔嚓把鸡蛋从中间一勺两断,问他:“什么意思?”

“明天跟我回去。”郑隽明自然地把半截心夹走自己吃了,“一天时间够么?”

郑榆闷头吃饭,“不回,你自己走吧。这房子是太小了,三个人住挤,你快走吧。”说着,他饭都没胃口吃,“我饱了。”

“多吃点儿。”郑隽明跟郑硕言说,然后端着碗去屋里找郑榆,“时间不够?还是没准备好?”

郑榆摇头,“就单纯不想跟你走。”

“为什么?”

“不为什么。”郑榆说,看了一眼外头埋头吃饭的孩子,低声说:“虽然郑硕言是你的小孩,但是我们现在没有别的关系。”

他拿着枕巾叠来叠去,措词半天,嘴张开又合上,最后只说出来个:“郑隽明,咱们还是自己过自己的吧。”

郑隽明听了,倒很平静,“行,听你的,这事儿先不着急,我这两天出趟门,等我回来再说。”

郑榆把枕巾叠成方方正正一块儿,最后点点头,“嗯。”

告别了郑榆和郑硕言,郑隽明开车往南,开了将近一天,在天黑之前到达他和郑榆长大的地方,他们的老家。

作者有话说:

嗅到了完结的气息……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一半心

【】

零八年春节过后,郑榆曾回过一次老家。

当时年假未过,两人在家里腻歪过年,后来郑隽明有急事出差,郑榆则在北京多待两天再回单位。也是这两天,郑榆接到爸的电话,说奶奶生病了,让郑榆回去。

问了郑隽明在哪,知道他出差之后说别通知他了,怪忙的,不是大毛病。

郑榆想也是,自己先回去看看,也不能什么都指着哥,没哥就寸步难行啊。

奶奶对郑家两个小孩其实不赖,虽然她在很多时候没办法改变郑家这乱七八糟一摊子,但已经在力所能及地待他们好,郑榆不爱记别人不好,只记着谁对他和哥好。

下了车,表哥郑楠去村头接他,见了他只是别扭地点了点头,一路上连句寒暄话都没有。其实那天从那时候起就很怪,但郑榆想着老太太身体不好,大家没精神,也是正常的。

坐在郑楠的三码车上,郑榆往外看,云厚天沉,不知道是要下雪还是下冷雨。

“是要下雪么。”他转头看郑楠,但郑楠并不搭腔,郑榆就转过头,自言自语:“下吧,下雪好,今年雪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

到了家,没一个人出来迎他,郑榆也没觉得什么,他家向来奇怪。

只是上次回家,郑世辉和舒云姨还挺热情的,这一下又冷淡了。这人就怕比较,一和过去对比,丁点的区别也像天差地别。

“奶奶在你家呢?”郑榆和郑楠往屋里走,“我一会儿放下东西就去你家。”

“在你家。”郑楠终于开口,临进屋之前他顿了顿,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他们都在屋里。”

“谁们。”郑榆纳闷,但很快他就知道了,屋里,满满当当的人。爷爷奶奶、叔叔婶婶、爸和舒云姨,还有些他连认识都不认识的亲戚。

人们或坐或立,低声嘈切,他一进门,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而所有人的眼睛都转了过来。

整个屋子安静得诡异。

“哼。”不知是谁先从鼻子眼里出了声。这一声,像是给打过劲儿的轮胎放的头一声气,嗤一声短短的响,整个屋里开始接连有了动静。

“哎呦,真是不害臊......”

“大小伙子,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么......”

“他娘在地底下都得气死了,作孽啊,这是生了俩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