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生晴当即回想起乔娉婷。

乔娉婷之所以在如日中天的时候便香消玉殒,就是因为得罪了聂家。现在牧锦方和她一样,不肯行聂家的方便。

如此跋扈狠辣的行事方式,聂参差,你到底有遗传到几成?

袁生晴捏捏眉心,又安慰自己不过是个没钱没势的小喽啰,连被利用的资格都没有,不会有啥危险的。

但牧锦方就不一样了。

他的工厂建在邻县的乡镇里,靠着主干道,占地面积非常广,门前还挖了条河,几枚鎏金大字十分气派,蓝色厂房一径排开。

保安开门,牧锦方把车停好,俩人坐进办公室,彼此一时无言。

办公室里挂着几幅风格新锐的画,牧锦方泡上茶,在等待茶水变凉的空隙间说:“这片地方还有几间化工厂,但规模和产能都不如我,当时聂老大找上门,用的也是这个理由。”

车间作业的声音隐约可闻,已经立了秋,晚上多少浸出些凉意。

袁生晴拢起眉,问:“他要用你的工厂做什么。”

“你尽可大胆猜。”

牧锦方坐在一侧,半垂眼,说:“什么赚钱,就猜什么。”

袁生晴猛地哆嗦了下,赚钱和人性多半不可兼容。

“是制造毒品,”牧锦方徐徐应道,“你上次跟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和聂老大视频谈生意,前面已经谈了三回。他虽然不在本地,但言辞中根本没商量的余地。如果我执意不卖厂子,他就不打算当君子了。”

袁生晴不自觉攥起拳头。看来郝潇洒整宫涂,也有这层目的在里面。不君子的表达方式有很多,例如绑架,例如暗杀。

“所以对于中枪,我没觉得意外,不过看到开枪的人是你,难免难过,”牧锦方苦笑道,“我以为从一开始你就是授意于他,故意接近我,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因为我从没在你身上感觉到危险,恰恰相反,你让我年轻了很多,让我找回之前的斗志,让我觉得,自己还能有血有肉地活着。阿晴,你这个年纪或许感觉不到,但到了我这个岁数,待人接物便只剩猜忌与审度。很多话,想着想着就不说了。多的是人等你跌倒,自己好顶上去。而那些尚未踩你一脚的,无非是因为你对他们而言有些残值罢了。”

袁生晴专注听着,紧张的拳头慢慢松弛下来,他试探道:“牧哥,要不咱报警吧。”

“如果这么简单就能解决,我怎么会和聂老大交涉三次。”

牧锦方靠着沙发背,摘下眼镜,仰起脸,眼底灌满细碎的光,眼神逐渐涣散。四十岁的年纪,皱纹沟壑藏在威严之下。然而威严也不过是冰面般的东西,看似坚硬刺骨,实则脆弱不堪。

袁生晴晓得双方角力不是他能插手的事,只能默默地陪着,不敢再说什么。

“阿晴。”

牧锦方喃喃道。

“嗯?”

得到应允,牧锦方转过脸,忽然抱住袁生晴,修长的手指摩挲他裸露在外的后颈,半张的双唇抵在他耳畔,轻轻地叹息。

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袁生晴太懂。

“阿晴,我们做,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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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二

章四十二

这个要求,早晚会来。

袁生晴并没觉得意外,作为个正常的同性恋,在此种情况下装糊涂才是纯傻/逼。关于牧锦方,他没什么能给的,除了陪睡。何况做人得尊老爱幼,他想,尊老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正当袁生晴打算应允的时候,牧锦方突然将他推开,摁着他的肩膀,别开脸,嘴角飞快闪过自嘲的笑,说:“这样不行。对不起,我不该提出这种要求。”

袁生晴一愕:“为什么?”

“因为你根本就不喜欢我,”牧锦方坦然道,“虽然我并不想承认现在的自己对你而言没吸引力,可现实就是如此。即使我们性取向相同,我长得也不错,还有能力照顾你,你仍旧不喜欢。”

袁生晴略尴尬,讪笑两声,牧锦方说得好像他很不识抬举一样。但没感觉就是没感觉,骗不了人。也正因为此,牧锦方周全的关照让他愧疚。他什么都给不了。

“或许我再年轻十岁,再早点遇到你,追求你,很多事便都不一样了,”牧锦方故意顿了顿,才补充道,“就像现在的施雨添。”

袁生晴愈发心虚,连喜欢施雨添也被看出来了?

沉默如同钝刀,能和利刃一样戳死人。

牧锦方揉揉他的脑袋:“你不打算反驳下么。”

袁生晴偶尔觉得自己无法放下施雨添,就是在发现自己无法跟说出其他人的名字那样,说出施雨添这三个字的时候。

究竟如何才能做到应付自如?他真的给不了答案。

理智思考是保命的诀窍,可偏偏理智不了。

“牧哥,”袁生晴示弱地喊了声,“我明白和他没可能,一切都只是一厢情愿。这些我都知道。再等段时间,我就能把他全忘了,牧哥你相信我,我肯定能做到。”

听完还不如默许的蹩脚强辩,牧锦方幽幽地叹气说:“如果真的能做到,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向我保证?如果做不到,向我保证和拒绝我,又有什么区别?”

“我......”袁生晴一时语塞。

牧锦方拢好他的衣服,说:“不谈这个了。聂老大那边我会再想办法,最差不过将厂子拱手相让,我也不至于没了这块地皮就饿死。”

牧锦方是本地人,聂老大乃外来户,两相博弈,拉锯战在所难免。

“牧哥,我不懂你们之间的恩怨,但遇事千万别乱来,必要的时候能退一步就退一步。”

袁生晴觉得这些话很多余,但除了这些,他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牧锦方露出个令人安心的笑:“你放心,我也不是第一天做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