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涂惊道:“为什么?”

牧锦方并没表现出意外,说:“你不用急着回答,好好想想,在宫涂开学之前,这个邀请都作数。”

“谢谢牧先生,我不去。”施雨添少见地坚持着。

牧锦方耸耸肩:“好,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谈。”

宫涂轻拽了下施雨添袖子。施雨添没反应。

袁生晴寻思自己要是他肯定会答应。崭新的环境,全然的陌生,往往也意味着百分百的安全,因为不会和身边的人有利益冲突。

自打失去喜欢施雨添的资格后,眼前这座城市,对袁生晴而言,就像只临期的咸鱼罐头。能塞进罐头的,只有死沙丁鱼。活鱼爱蹦跶,做不到。

想明白的袁生晴摆出在施雨添跟前惯常用的吊儿郎当,跟着劝道:“施雨添,你不走,留在这里能干啥,继续在冷库帮忙开大车?挣的那点钱,还不够买个车的,而且......”

施雨添打断道:“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

牧锦方稍向后靠,抬眉乜他一眼。

袁生晴被噎住,脖颈梗着,最后往盘子里夹起块豆腐,豆腐易碎,半途就掉在桌子上。缄默片刻,他啪的一下搁下筷子,说:“你们一个个的,都有重来的机会和本事,却都不稀罕,那就拜托把好运气分我点,行不行啊?!”

牧锦方立刻安抚:“比起运气,人的经历也很重要。”

袁生晴漠然道:“我宁肯不要这些杂碎。”

袁生晴其实一直希望自己人生中能有某个阶段,是干净的,雪白色的,没土没尘。可他下意识想到的白色,却是医院病房的被褥,随手扔在垃圾桶外的塑料袋,贱卖的肥肉,蚜虫,以及被马桶吞下的精/液。

他只能活在这种白色中。

施雨添道:“我会好好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

局面重回游击战的拉锯状态,最后宫涂先憋不住,拉着施雨添离开。

房内只剩两个人。

袁生晴目光发直,缩着肩膀,两腿并拢,两手压在膝盖上。

牧锦方关切道:“今晚回来住吗?”

“不,我还要去见个朋友,”袁生晴搬出对聂参差说过的假话,“他很穷,在塑料膜厂打工,三班倒。他叮嘱我要定时去看他,以免猝死在出租屋里,尸体臭了才能发现。”

牧锦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阿晴,你是不是和聂参差在一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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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一

袁生晴根本没有想到牧锦方会问这种问题。

牧锦方认得聂参差不奇怪,但自己和聂参差那种商场甩卖区都找不到的过时恋情,他怎么知道的。

难道,牧锦方偷偷调查过他?

飞速联想到这层,袁生晴戒备起来,皮笑肉不笑地否认:“怎么可能,那个聂什么我根本不认得,牧哥,实话跟你讲,我来这里也没几个月,之前全在个小破乡镇里面呆着的,哪里有机会和大老板做朋友。”

牧锦方沉静如常:“我也只是猜测,因为刚才有下属跟我说,你从聂参差的车上下来,而且你之前还为他办事,射我一枪,所以,咳咳。”

说到后半截,牧锦方便打住了,没全戳破这段蹩脚的戏码。

袁生晴心里一咯噔,都有目击证人了,还否认个屁?

见牧锦方的表情仍温柔有耐性,袁生晴心一横,说:“对,我跟他确实谈过,但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老黄历,在成都武侯,那时候他还是个高中生,除了万有引力,什么都不懂,我俩也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谈不多久就断了。在这里重新遇见,我确实没想到。至于开枪那事,解释起来太麻烦,你只要相信我从没想要伤害你就行了。”

一席话说得又急又响,牧锦方轻颔首,说:“我当然相信你,如果你想杀我,完全不用故意射偏。”

故意射偏?袁生晴诧异,牧锦方原来看得这么清楚?

牧锦方将十指交叉放在胸前,上身略前倾,凑近些,压低语调,用分享隐私的音量问:“那你想回高中读书,是因为他吗?”

牧锦方这诡异的归纳总结的能力,着实吓到了袁生晴。他大为不解,问:“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两件事有关系?我承认,他无忧无虑的学生身份让我羡慕,但也仅限于在一起的那几年而已。”

牧锦方如释重负地笑了下,说:“别介意,我只是在进行些基于现实的合理想象。”

“哈?”袁生晴暗暗腹诽,原来牧锦方也会没事找事寻思些有的没的。

牧锦方清清嗓,说:“总之,你现在和他没有关系,对不对?”

袁生晴略一迟疑,还是点点头。除了被迫卷入的郝潇洒相关事件,他确实跟聂参差没来往,一旦事情解决,他立刻离开。

“那就好。”

牧锦方抿掉茶水,神色凝重了些,另起话头:“其实我让宫涂去北京,并非只是想让他去大城市历练,更为重要的是。我身边现在很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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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外环,刚修建好的柏油路,地面笔直顺滑。两侧路灯如同迁徙的鸟类,排列有序的队伍,一直向前延伸。

牧锦方飞快地扫了眼坐在副驾驶的袁生晴,说:“对不起,还要麻烦你跟我走一趟,会耽误你去找朋友吗?”

袁生晴摆摆手:“没事,他今晚很好,死不了。”

牧锦方笑道:“改天把你朋友约出来,我们一起见见,看看有什么能忙到他的没。”

杜撰的人,见啥见,袁生晴打哈哈糊弄过去了,耳边却一直回想着对方刚刚跟他说的话。

“聂参差的父亲和我有龃龉,他想用我在邻县的化工厂,我没有同意。他不会放过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