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庆傻乐完毕,注意力被房中的大鹅吸引,问阮雪棠道:“阮谨,不是听说你家也养了只鹅吗,钰京是不是近来很流行养鹅当宠物?你看这里刚好也有只鹅,说不定可以和你家那只配种,哈哈哈。”

阮雪棠没作声,大鹅倒是很不满地叫了两声。

不过阮雪棠性子冷,许庆不以为意,又开始没话找话:“这位兄弟,听你口音不像钰京人士,你家是哪儿的,怎么会来钰京住着?”

宋了知原本在为阮雪棠拧帕子,听到许庆的问话,动作一僵,不安的眸子与阮雪棠对视一眼,旋即移开视线:“我...我家原是住在南边的。”

许庆脑子晕晕乎乎,没察觉到宋了知的避而不答,又见宋了知很自然的帮阮雪棠拧帕,笑着打趣道:“你伺候他伺候得这样好,哈哈,莫不是先前认识吧?”

宋了知与阮雪棠这回都不言语了,许庆见把人问得越说话越少,心觉纳闷,又去抱大鹅,结果鹅也不愿搭理他,从他怀里扑腾几下跑走。

许庆在家众星捧月,万没想到自己有天会成为人见人嫌的存在,嘟囔几句,自己从袖间拿出一包五石散吸食,没过多久便嚷嚷着热,顶着风雪去外面散步去了。

他一走,便只剩阮雪棠和宋了知两人在房间里相对无话,宋了知取来干布帕为阮雪棠擦拭湿发,就如往日他常做的那样。其实他心中也知晓如今这样不太合适,可一张口说得却是:“外衫都湿了,等会儿穿干衣裳回去吧。”

这是他俩分开后,彼此间说的第一句话,阮雪棠轻轻点了点头,并未答话。

宋了知也不出声了,静默地为阮雪棠将头发擦干,又取来自己的衣物让阮雪棠换上。阮雪棠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面,像是想起什么,对着衣服出神,宋了知背过身,守礼地不去看阮公子换衣。

直到风雪止歇,阮雪棠骑马离去,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若不是看见阮雪棠换下的湿衣,他几乎以为午后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又过了几日,宋了知久违地遇上了凶石,他看着对方空荡荡的右臂袖管,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凶石倒还是以前那副性子,暗示着说吃哪补哪,强烈要求宋了知带他去吃肘子。宋了知看他失去右手的手臂,心里虽然知晓无论吃多少个肘子恐怕都补不回来了,但仍带着凶石去金陵渡吃他爱吃的猪肘。

席间,凶石见宋了知一直照顾着他的情绪,未对他的伤势发问,反而主动说道:“这是我去送谭大牛一家时被别人砍的,原本少爷...不,原本小王爷让我送他们去别处居住,正和他们一起收拾行李呢,结果就有一帮蒙面男子冲了进来,我差点也要死了,拼着一口气逃了出来。”

宋了知声音都在发颤:“你的意思是,阮公子没让你杀了谭家母子,而是让你把他们送走?”

凶石笃定地点了点头,眼见着宋了知失魂落魄地就往外走,要不是看着桌上放着的银钱,他险些怀疑宋了知是想逃单。

他快步走向王府,一路上不知撞了多少行人,然而真正到了王府门前,宋了知却又踌躇起来,阮公子纵然没杀谭家母子,可那些被投湖、被虐杀的人,却也是真的。

但真的能就这样放下阮公子吗?

宋了知想起阮雪棠从他家离开前对他伸出的那只手,他仿佛在善与恶的交界处走钢索,眼前唯一能看见的,便是阮雪棠朝他伸手的画面。优柔寡断的他始终无法做出抉择,却只知晓要往前走,要用力的、再不放开的紧紧握住对方。

一切都有了答案,宋了知深呼吸几下,用力叩开王府的大门,结果原本认识他的侍卫一见到他就将门合上,显然受了阮雪棠的示意,不允许将宋了知放行。

就在此时,一个拿着医药箱的老人从王府走出,乘着马车离去。有几个小官驻足观望,议论道:“那不是太医院擅长后妃孕事的章御医么?怎么来阮王府看病来了?”

“定然是王府有人怀了呗!”

“阮家的小王爷不是还未娶妻么?”那人纳罕道。

另一人嗤笑不已:“像这些王府高宅,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腌臜事呢!他没娶妻,难道不会和身边的丫鬟侍女有一腿?”

“这倒也是,别说这些实打实发生关系的,我与我家那口子前些日子不过蹭过一回,泄在边上,压根儿就没进去,谁知道她还是怀了身子,唉,这都第三个,日子怎么过都是问题。”

“你小子故意跟我炫耀自己厉害呢吧?!”那两人嘴里不干不净地笑闹着,而宋了知却紧张到身后出了一身冷汗。

光是蹭一蹭,也能怀上?

他素来循规蹈矩,从没人教过他这种事,他以为那样是安全的,所以与阮雪棠欢好时,情难自禁地发生过好几次这样的行为。可如今阮王府突然请章太医来看诊......

宋了知无暇细想,不管不顾地往夏嬷嬷看守的小门奔去。

群?1~22~49?整理.221--2 1:28:46

九十五章

9

尽管阮雪棠早已下令不准放行,但夏嬷嬷看宋了知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仍冒着风险将人送进王府。

宋了知一路上提心吊胆,生怕半道上被侍卫擒住,好在他在王府住了几月,对王府布局烂熟于心,不至于像第一回溜进王府那样迷了路。千难万险到了阮公子住的院外,却见三两侍卫在门口候着,宋了知担心阮雪棠得知自己有孕后会做什么傻事,顾不得那么多,又铤而走险地决定翻墙进去。

章太医开的药方实在苦得厉害,阮雪棠喝了几口便不肯再喝,决定把这苦药用来浇灌院里仅活着的两颗梅树。据阮云昇所说,这几株梅树到了季节还会结出酸涩的梅子,阮雪棠在园子里住了二十多年,还从未见过梅树结果,虽有一株被宋了知一屁股砸坏,但另外两株还是很有培养价值的,为此,他前几日特地找花农把这两株梅树挪了地方。

他刚捧着药碗走到院中,便见到从天而降的大腚把又一株梅树给坐坏了。

宋了知对天发誓,他真的有刻意避开阮公子栽梅树的地方,爬之前还特地换了个方向爬,哪知坐到墙头仔细一看,才发现梅树不知何时移了位置,正好就在他身下的方位,宋了知挪动身体想要慢慢下来,然而积了雪的琉璃瓦是那样的滑,他一不小心就从墙上跌了下来。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宋了知跌得很有经验了,尤其是见到阮雪棠手里端着一碗与当日堕胎药一样漆黑无比的汤药之后,他更是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跑到阮雪棠跟前,二话不说夺过药碗,神情紧张道:“阮公子,你已经喝下堕胎药了么?”

不等阮雪棠回答,他自己低头一看,发现汤药显然有被喝过的痕迹,急忙又言:“都是我不好,现在肚子痛不痛?怎么在外面站着,还不回床上躺着?”

宋了知心急如焚,想直接把阮雪棠抱回床上,结果却被一脸怒意的阮公子推开:“宋了知,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一屁股坐进冰凉的雪地中,宋了知看见对方同样冷若冰霜的脸色,终于稍稍找回些理智:“擅看后妃孕事的章太医...不是来过么?”

王府里除了阮公子这个王爷,旁人的身份哪至于请得动太医为其看诊,而且还是擅长孕事的太医...总不至于真如那些外人所说,阮公子和府里的丫鬟发生了什么吧?

阮雪棠烦闷地揉了揉眉心:“你怎么知道章太医擅长后妃孕事的?”

“我在王府门口听到旁人议论......”知道自己有可能误会了什么,宋了知声音越来越心虚。

阮雪棠冷哼一声:“所以你就以为我有了你的孩子?”

“我...那些人说光是蹭蹭,也会怀孕的......阮公子,我们曾经......”宋了知脸颊微红,仍有些不放心地盯着阮雪棠腹部看。

阮雪棠倒是真不知道这点,微微一滞,又想起宋了知惧他残酷,讥笑道:“外头现在还多的是人说我每日啖人肉饮人血,你既都信了,不怕我也把你给吃了?”

随着各种旧事的曝光,以及皇帝迟迟不处理的态度,已经让钰京的百姓群情激奋,虽不敢到王府闹事,但私下里已经将阮雪棠描述成天降凶神,几乎所有恐怖故事都要以他为主角。

宋了知也听出阮雪棠话中的意思,心口微痛,但当务之急是关心阮雪棠身体:“那阮公子为何要叫章太医来看诊?”

“皇帝病重,整个太医院都围着他转,只有章太医闲着。”阮雪棠见宋了知僵硬地转开话题,只当他在介怀,脸上嘲讽之意更甚,“擅看孕事,不代表他看不了风寒这种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