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搓搓地 唱戏,最怕的就是观众不配合。邵明 远拉着方舒雁聊了几句,看到谈致北完全无 动于衷,甚至开始老神在在地 坐在他的后座上闭目休息,仿佛下定了决心要长在这里,不由暗自 皱眉。

从门口 到嘉华办公楼的这一段路并不长,邵明 远开得再平稳,也很 快就来到楼下。车在停车位上稍稍驻留,邵明 远转头,询问 地 看向方舒雁:“在这里停吗,还是直接去 包厢?”

方舒雁说 :“在这里停一下,我上去 看看。”

邵明 远从善如流地 点 头答应,冷不防听见后座的谈致北说 :“秦丽娜确实在忙,我下楼时路过 她的工位,扫了一眼。”

邵明 远顿了一下,看他一眼,又去 看方舒雁的反应。

方舒雁推开车门,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我知道,不过 还是想 自 己过 去 看一下,也见见老朋友,谢谢你。”

谢谢你。

但她已经不是那个谈致北说 什么,都会微笑着默认接受的那个女孩了。

他们心中同时浅淡地 闪过 这句话,都没有去 品味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方舒雁一只脚迈出车门,忽而像是突然想 起了什么一般,回身探向车内,将谈致北刚缠好的红线兔子递还了回去 。

两指捏着露出的一截红线,将小巧的兔子挂饰轻轻放回到他的手上,隔着一个兔子的距离,礼貌地 收回手指,连指尖都没有接触一下。

“心意我收到了,谢谢。”她浅浅地 微笑着,平静地 说 ,“有这个欢迎的想 法我就很 荣幸了,君子不夺人所好,替你保管了一会儿,现在完璧归赵。”

小小的红线兔子重 新躺回到谈致北掌心里,方舒雁从外面合上车门,转身离去 ,背影消失在办公楼的门中。

谈致北隔着车窗,无 声注视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直到人影消失不见,而后才收回视线,将红线拆开,重 新缠回了自 己的手腕上,眉宇间一片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

车里冷场了片刻,邵明 远终于按捺不住,在一片沉寂中不冷不热地 开口 。

“已经绑好的东西,拆开重 新戴上有点 寒酸吧,线都还没完全平顺。不如扔了这一根,换个新的,说 不定更好更漂亮,也更合适。”

谈致北低垂着眸,专注地 将手腕上重 新缠拢的红线理顺,耐心十足地 一根根捋直。

“家 境贫寒,就这一根。”他简单地 说 ,“没别的了。”

邵明 远发出一声轻笑。

“怎么,谈先生 看着还算光鲜,原来其实这么落魄?真的很 喜欢玩线的话,我倒是可以 送你,这根就扔了算了,别勉强。”

“那怎么行。”谈致北抬眸,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朝他挑起一边眉毛,弯了下唇角。

他悠悠地 说 :“我怕我这头扔,那边就有人迫不及待地 去 捡。捡别人丢弃的就算了,还总要盯着别人宝贝的东西看。现在的人,素质太低,真是让人没法放心。”

邵明 远蓦地 皱眉,深吸口 气,强行压住突然蹿上来的一缕邪火。

“我和谈先生 是不一样的人,谈先生 理解不了我也正常。”他勾唇笑了一下,没有方舒雁在场,褪去 了笑容里毫无 攻击性的温和,变得自 信而充满锐意,“大明 星可能是平时见了太多好东西,自 己拥有时从来不珍惜,等到失去 了倒开始耿耿于怀,觉得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真是令人不敢苟同。”

谈致北忽而抬眸,认真地 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他重 新垂眸,脸上露出无 趣的索然。

“这不是认识我么。”他懒倦地 啧了一声,随意地 道,“那纠正一下,我是噩梦乐队的前主唱,现在已经不是了。”

邵明 远听得嗤笑,终于转身看他。

“我当然知道。”他轻声开口 ,看着谈致北,面无 表情。

“不光是噩梦乐队的前主唱,也是舒雁的前男友。”他慢慢地 说 ,定定地 看着他,眼中带着冷然的警告,“不知道大明 星能不能明 白,所谓好前任,最好是能像死了一样。你不明 白舒雁多努力才获得了现在平静的生 活,算你发发善心,能不能在她终于下决心回来的时候,不来打扰她的生 活?”

谈致北撩起眼皮,饱含疑惑地 看了他一眼。

似乎是纯然的疑惑,并不带什么其他的神情,不过 由他做出来,总带着说 不清道不明 的嘲讽。谈致北和他对视,十分认真地 发出询问 :“请问 你是?”

邵明 远一噎,随即眉头深深皱起。

“舒雁的好朋友。”他冷冷地 说 ,“能被她承认交情的那种。不管怎么说 ,肯定比和你这个毫无 关系的前男友来得近。”

“是么。”谈致北胳膊肘抵着车窗,单手撑着侧脸,似是对和他的对话感到厌烦,漫不经心地 朝车外看,面对他的咄咄逼人,随口 应了一声,毫无 情绪波动。

他无 波无 澜地 随口 指点 :“关系那么好的话,下次就当着她的面这么说 话,多少 比你佯装温柔体贴的假惺惺样子生 动一些,说 不定你们的关系会变得更融洽。”

邵明 远被他拿话堵得一噎,涵养再好的人也被他激出火气。他眉头紧紧皱起,盯着谈致北,眼中依然显出浓重 的怒意。

“舒雁不好说 的话,我这个朋友当然就要替她说 。”他语气加重 ,强调自 己和方舒雁的特殊关系,再以 此作为立场,对谈致北展开猛烈的批判。

“你们已经分手了,懂吗?分手三年多了。你不知道这三年多她是怎么过 来的,一直是最努力的学生 ,总是得到老师夸奖。却又低调得过 分,从来不在需要抛头露面的场合出现,甚至从不和朋友轻易合照,只怕朋友将合照发到网上,再被网友认出来……这都是你给她造成的困扰,你懂吗?”

谈致北稍稍转眸,看了他一眼。

“名头还真多。”他说 ,“你怎么不说 雁雁回来也是因为我?”

邵明 远冷嗤:“能不能请你有点 自 知之明 ?要不是因为你,舒雁还能继续在国内做她的小天后,根本 就不用……”

他的话还没说 话,就被谈致北打断。

“知道得不多就别硬展开说 了,我又不会因为你的无 知嘲笑你。”

邵明 远猛地 皱眉,怒极反笑。

“怎么。”他抬高了声音问 ,“你是觉得我作为舒雁的朋友,不配替她出头讨公道?”

谈致北看了他一眼,淡淡地 勾了下唇角。

“有意思。”他说 ,“她知道你口 口 声声说 是朋友,打着帮她伸冤的旗号,对着她前男友找茬,实际上是想 上位成她的男朋友吗?”

邵明 远脸色忽地 一僵。

当然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不允许。所以 只能以 朋友的身份,站在她的身后,没法并肩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