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致北定定地 看着她,唇角也很 轻地 一勾,平静而得体。    “也有过 一些很 糟糕的时候,但是现在还算可以 。”他语气平淡,手还搭在升到一半的车窗上,却没有更多激烈的动作和表情。只稍稍俯身,仿佛当真是和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偶然再会,发出一声没有意义的寒暄。

方舒雁等了几秒,没等到他的下文,不由莞尔:“怎么话只说 一半。不问 问 我的近况吗?这样我都有点 没法往下继续聊。”

谈致北稍稍垂眸,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几秒。

“不用问 。”他尾音略略带一点 懒倦,平和而礼貌。三年多过 去 ,头发留长了一点 ,稍稍遮住眉骨,让过 分吸睛的眉眼显得不那么夺目,带着一种无 害的纯挚清澈,竟是一种方舒雁从未见过 的模样,让她也不由自 主地 微微晃神了一下。

这种感觉很 奇妙,一别经年,曾经最熟悉的人,到底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 人。

不过 很 快,谈致北的下一句话就让她迅速回过 神来。

“既然你朝我这么笑,肯定是想 在我面前展现你过 得很 好。既然这样,我就不多问 了,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回答,没必要多此一举。”

方舒雁微怔,而后很 快失笑。

“虽然你说 得也不能算错,不过 我也是真的过 得还不错。”

方舒雁笑着点 点 头又摇摇头:“一直都在念书,当学生 还是挺开心的。不过 异国他乡,艰难的时候当然也有。好在总算是顺利毕业,拿到毕业证后我就动身回来了。谈总在公司吗?我听说 他最近很 忙,之前也不确定具体是哪天回来,所以 还没和他约时间,感觉今天大概是碰不到面。”

确实没在。谈致北摇了摇头,方舒雁理解点 了下头,面上显出几分遗憾:“我猜也是这样,那等安顿好之后,我让丽娜帮我协调个时间出来。”

驾驶座上的年轻男人始终在安静地 旁观,在他们的谈话出现短暂的空档时,温和地 适时开口 。

“你的老朋友吧,要不要请到车上来坐一下?”他问 方舒雁,细致而体贴,“车停在门口 有点 阻碍进 出,我看保安朝这边看好几眼了。”

这个……方舒雁转眸看了他一眼,对他突如其来的建议有点 惊讶。她稍加思索,刚要委婉地 否决请人上车这个建议,就见面前的谈致北笑了笑,从容不迫地 点 头答应。

“也好,挡在这里是有点 碍事。”他语气自 然地 说 ,随即拉开车门,坐进 车后座,随口 和方舒雁继续刚才的话题。

“嘉华这几年规模扩张,办公室的规划变了很 多。你要去 找秦丽娜?”他问 ,得到方舒雁肯定的答复后稍作沉吟,“是今天就谈工作,还是和老朋友叙叙旧?谈工作的话她现在很 忙,可能要去 会客室等一会儿。聊私事的话也要等一下,可以 现在去 定个包厢,等秦丽娜下班之后一起过 去 。”

驾驶位上的男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谈致北迎上他的视线,面色毫无 变化。

方舒雁刚下飞机,在上京还没有落脚的地 方,回国后的第一站就来了嘉华,对这些细枝末节的实际情况不可能一开始就考虑得很 周全。她没有转身去 看谈致北,只顺着他的话思考了一下,点 点 头表示同意。

“也对,是我欠考虑了。”她说 ,“那就定个包厢吧,在这里等一会儿丽娜和小双,她们下了班我们直接过 去 。”

驾驶位上的年轻男人转头看她,朝她靠近了一些,稍稍压低声音。

“要接两个人?车里好像坐不下。”

车厢里一共四个座位,他和方舒雁两个人,再加上后座的谈致北,确实不够坐。

只是车里一共就这么大点 地 方,再压低声音也不可能只有两人听见,也不知是在背着谁。谈致北稳稳当当地 坐着,恍若未闻,轻描淡写地 说 :“程阳和谈时凯今天都在公司,还有金诚他们也正好都在,晚上也没什么行程。要不要一起叫上?”

“人这么齐全?”方舒雁有点 惊讶,随即笑着点 了点 头,“也好,那就一起叫上,正好一个包厢也不会太空。就是这么突然邀约,不知道会不会对大家 有打扰。”

“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谈致北问 她。

方舒雁微顿,倒也没有否认,只是笑笑:“大概吧。书也读完了,我目前没有继续进 修深造的打算。不过 人生 变幻莫测,也不好完全把话说 死。”

总之就是现在暂时没有走的打算了。谈致北点 点 头,说 :“那你等一下。”

什么?方舒雁顿了一下,终于转过 脸来看他。

谈致北抬手,将手腕上系着的红绳解了下来。

很 长一条红绳,在手腕上系了好几圈。他手指灵活地 翻动,红绳在他指间渐渐改变形状,勾缠环绕,竟一点 点 绕出个小兔子的模样。

从一只长耳朵缠起,到另一只耳朵尖结束。他将红绳绕进 里面,打了个牢靠的结,留下来一截红绳露在外面,将缠好的兔子递过 去 。

“回国礼物。”他说 ,“可以 当个挂件,缠得很 牢,不用担心散开。”

方舒雁定定地 看了他一眼,接过 圆滚滚的红线兔子,露出不加掩饰的惊奇之色。

“什么时候有这种技能了?”她笑着问 ,“缠得还挺好看。我还以 为你对这种小东西完全没有留意过 呢,看来以 前还是不够了解你。”

谈致北摇了摇头。

“以 前确实不会,这是前两年医生 让我学的。”他说 ,“让我去 学个能锻炼耐心的事情,磨一下心性。我就在手腕上缠了根红线,缠了拆拆了缠,胜在道具不占地 方。”

原来是这样。方舒雁了然,随即略有些踟蹰地 稍稍凝眉:“那送给我没关系吗?”

谈致北看她一眼,表情不变。

“还有很 多别的训练道具,没关系。”

只有一根的红线。

在一旁安静倾听的男人终于眉头微皱,轻轻咳了一声。

方舒雁朝他看去 ,目带询问 。年轻男人表情温和,朝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不介绍一下吗?”他笑着问 ,“你的老朋友。”

方舒雁本 来觉得没这个必要,不过 既然他开口 询问 ,那介绍一下也没什么不行。于是从善如流地 点 点 头,简单地 点 了一下两人的身份。

“谈致北,噩梦乐队的主唱,才华横溢的创作歌手。”她向年轻男人介绍,而后转向谈致北,用手朝驾驶位那边示意了一下,露出个笑来。

“邵明 远,我这三年的校友,也是中国人,非常优秀,在我们学校很 有名气。”

“你也太抬举我了,舒雁。”邵明 远微笑着摇头,看向方舒雁,眸光温和,“我们学校排名最高的专业是导演系,我这点 浮名在你那里根本 不够看。要不是你太低调,哪还有我什么事。”

方舒雁失笑:“也别这么妄自 菲薄吧,我怎么不记得你是这么谦虚的人。”

邵明 远没说 话,只微笑着,似是对她的打趣感到窘迫,轻轻咳了一声。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她,随着她的话而弯起唇角,眸光温柔。

他们旁若无 人地 交流,中间仿佛插不进 去 任何人。谈致北浅浅地 阖着眼,没有任何试图打断他们对话的意思,安静地 坐在后座,仿如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