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话筒,记者,花篮。
碎片和血珠喷涌。所有人哭喊着四 散奔逃,场面瞬间一片混乱。
尖利的碎片并 不会避开他,飞溅中大半直向他而来。他的脸上身上很快挂了彩,还有两个小 时就 要上台,他身上已经换好演出服,上面很快添上了殷红的血迹,星星点点浸缀其中,开出艳丽的花。
金诚第一个反应过来,和戴名扬穆磊一起 ,冲上来按住谈致北,不让他继续制造破坏。录制的设备基本都被谈致北打碎,新 闻不如命重要,记者们惊惶奔逃,忙于逃命,在心里 叫苦不迭。
有胆子 大的突然想起 关于谈致北的传闻。传说 他之所以和狗仔闹得那么僵,是因为在五年前刚红没多久的时候,就 和狗仔起 过冲突动过手。他下 手极重,完全没有给个教训应有的分寸,硬生生把两个狗仔打得在医院待了大半个月。要不是手里 没拿开刃的武器,很多人都怀疑他会直接闹出人命。
也就 是那之后 ,他和狗仔的关系彻底不可调和,狗仔同仇敌忾,彻底和他结了死仇,之后 但凡是关于他的爆料,无 不往死里 夸大抹黑,不把他黑成一团焦炭从不罢休。
连带着对方舒雁也从没有过好话。要不是谈致北粉丝实在太过能打,兼之嘉华做事还算靠谱,他能不能安稳地红到现在都是两说 。
那次是因为什么来着?
没有当事人站出来完整地说 明过情况,但大家联系当时发生的事,都猜测是因为狗仔追拍方舒雁妈妈的隐私,害得方舒雁的素人妈妈丢了工作 ,泄露了照片和私人电话,养的狗也在混乱中跑丢,好像还害得人在街上发病了一次,险些出车祸,这才激怒了谈致北,有了他后 来把狗仔打进医院的事。
又是方舒雁,谈致北总是因为这个女 人,干出这种过激的事来。
他固然天生是个疯子 ,但又好像只在方舒雁的事情上失去理智。
不少记者都反应过来,跑到安全距离之后 ,刚惊魂未定地把气喘匀,就 立刻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饱含兴奋地继续记录眼前发生的一切。
不管怎么说 ,现在发生的肯定是个大新 闻,一定!
一半记者头也不回地逃远,另一半远远地实时记录谈致北发疯,大家恼怒之余,心里 想的都是一件事:这顿打不能白挨,怎么着也得把谈致北扒下 一层皮来。
得罪媒体,得罪嘉华费心筛选后 请来的,愿意给这场演唱会吹彩虹屁唱赞歌的媒体。是大明星就 了不起 么?把所有媒体都不放在眼里 ?
记者们心中恨恨,冷笑不已。
不把今天谈致北的失态疯样曝出去,他们岂不枉为媒体人?
然而他们并 没有能继续录下 去。成群结队的安保人员在突发事件发生后 迅速赶到,将进场处团团围住,隔绝了龙卷风过境一样的大厅现场,也将记者们拍摄的视角完全堵死。
记者们眼见拍大新 闻梦碎,立刻不依不饶起 来,满脸愤愤地叫嚣着要去报警,警告安保人员不要助纣为虐。威胁的话刚喊了几句,就 见到嘉华的主事人匆匆并 肩赶来,记者们面面相觑,想要闹事的心顿时一歇。
毕竟如今的嘉华,已经不再是昔日那个任由媒体随意拿捏的草台班子 了。
谈时墨现在不止是嘉华娱乐的老板,更是谈氏集团即将登基的太子 。这种商场上的庞然大物作 为资本方,和娱乐圈的关系千丝万线,来往的都是娱乐圈最惹不起 的那一批。如果没有利益上的极大冲突,最好还是大事化小 ,不然以后 见面实在不好看 。
谈时墨的身份摆在这儿,谈时凯的交际能力就 凸显出作 用了。他上来先二 话不说 ,给记者们来了个双手合十举到面前,转着圈儿道歉:“对不住了媒体朋友们,今天好好的采访弄成这样。嘉华也不奢求让你们消气了,只能说 你们回去通稿随便发,有战略的公 关团队给我推一推,我们过去交钱。”
这就 是今天热度随便蹭,想怎么发泄怎么发泄,嘉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通稿发出去再公 关,斥巨资用真金白银道歉了。媒体要的也不过是热度二 字,大家听到嘉华躺平任黑的态度,虽然对今天的这次无 妄之灾依然岔岔不平,不过气多少消了点,起 码不再咄咄逼人地继续说 要报警。
毕竟以后 还要和嘉华打交道的,完全撕破脸也不现实。
谈时凯朝后 面招了招手,演唱会候场待命的医生也上前来。他指了指医生拿着的急救箱,对记者们关切道:“有没有受什么伤?受伤得赶快处理,没受伤也快检查一下 压压惊。大家都吓着了,身体要紧,先过来检查一下 ,然后 来这儿领张白纸……”
“拿白纸干什么啊凯少?”有和谈时凯相熟的记者问。
谈时凯把白纸迅速发到每一个记者手里 :“给各位朋友写赔偿方案,大家随便写,经济补偿,资源置换,商务邀约,随便写,都可以写,怎么消气怎么写。演唱会结束咱们按原定计划一起 吃个饭,到时候有气尽管发,坐下 来谈。现在朋友们给个面子 ,先处理下 伤口,身体要紧。”
嘉华的谈时凯向来以八面玲珑闻名,他开了个在上京颇有名气的高端酒吧,私密性很好,大小 明星基本都去捧过场,在圈里 人缘极佳。现在他把话说 到这个份上,记者们没法不给他个面子 ,终于收起 手机,依言去处理伤口。
媒体这边算是暂时哄住了,只要谈致北后 续不再继续作 死,这件事就 还能控制。谈时凯跟着记者们离开,临走时靠近谈时墨,转头看 向被安保人员围着的谈致北。
他收起 长 袖善舞的和善笑脸,远远地望了几秒,很快收回视线,不愿意再多看 一眼。
“我真是很不喜欢他这个控制不了自己的样子 。”谈时凯唇角幅度很轻地撇了一下 ,“人要是一直困于过去的阴影里 ,自己不想着走出来,确实不配拥有洒落在身上的阳光,到最后 什么都留不住,简直是毫不意外的无 趣。你觉得呢?”
“少说 风凉话。”谈时墨说 。
“早跟你说 好好考虑一下 ,你没听,现在怎么着?”谈时凯哼笑一声,耸了耸肩,“这次闹的麻烦够不够大?现在又不是之前没有选择的时候了,别 再把发展重心放在他身上了,不安全。这小 子 从小 就 是个不稳定因素,也就 你觉得他能变好。现在看 清没?好好想想。”
谈时墨对他的建议不置可否,只和他交代:“记者那边好好安抚,千万别 让人闹到报警。”
知道知道,我又不傻。谈时凯啧了一声:“反正就 是大出血呗,钱是公 司出,你不心疼就 行。但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谈致北就 是个狼崽子 ,养不熟,你我养不熟,方舒雁也不行。他厌恶所有人,对一切东西都抱着破坏心,抓住谁的时候利爪陷进皮肉里 ,让他升起 占有欲的人实属不幸。”
他顿了顿,摇了摇头。
“我曾经觉得方舒雁有让他变正常一点,现在看 来,是我太乐观了。希望他们这次就 能一鼓作 气地分开吧,不然以后 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谁知道呢。”
谈时凯叹了口气,不再对现场的混乱场面做评价,转身离开,继续去安抚记者,给谈致北造成的麻烦善后 。谈时墨收回视线,朝被安保人员包围着的中心走去。
谈致北被戴名扬穆磊按住,依然挣扎不已。他力气大,又手拿话筒,打起 来不讲兄弟情面,三个人一起 上阵竟然都差点没按住他。
谈时墨遥遥看 了一眼,微微皱眉。
“致北,别 闹了。”
谈致北原本依然在试图挣开束缚,反抗激烈。听见他的声音后 ,动作 稍稍一滞,侧过脸来看 了他一眼,将手上一直拿着的话筒放下 ,不再弄出那么大的动静。
话筒上嵌着带血的玻璃渣,在灯下 泛出的光泽诡异而漂亮。
现场终于安静下 来,曹双踉跄着跑近,一把将方舒雁拉远几步,拦在她面前,上上下 下 地看 她,说 话时已经带上了哭腔。
“没事吧舒雁姐?没事吧?啊?”
没事。方舒雁抬手擦了下 脸上的被溅擦出的细小 血痕,摇了摇头。她被曹双按住肩膀,从头到脚看 了好几遍,才终于能把曹双的手拉开,看 向谈致北。
刚才谈致北在她面前动手,她没有躲,站在原地看 着他发泄,表情无 动于衷。
谈致北本来还在挣扎,从头发丝到指尖都写满蓄势待发的暴躁。戴名扬从后 面抱住他的腰,金诚和穆磊一人按住他一边胳膊,腿脚齐上地艰难绊住他,正在一迭声地劝他冷静。
他眼底泛着一点猩红,眼中布满血丝,眼神可怕得要命,却在感受到方舒雁看 过来之后 ,蓦地安静下 来,定定地看 向她。
“再说 一遍。”谈致北死死地瞪着她,一字一顿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