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李真尚只是唔了一声,便一脸云淡风轻说道:“你要的东西在桌上。”说罢转过身去,坐回椅中继续观湖垂钓。微风吹过,空荡荡的右边衣袖悠悠飘荡。

李代嘉呆呆愣住,说道:“你……你就这么轻易给了我吗?没有什么陷阱,也没有什么机关?”

李真尚笑了笑,说道:“怎么?难道你盼着哥哥布下机关陷阱害你不成?”

他越是否认,李代嘉越是不信,转身在暖阁中环视一圈,果然在桌案上看见一只茶盏,走过去掀开杯盖,只见盏中盛着一汪热气腾腾的鲜红药汁,又俯身嗅闻,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味,确是解药无疑。

李代嘉大为惊奇,难道真尚哥哥早就准备好了解药?他怎预料到我今日会来见他?又觉自己一举一动、所思所想,在李真尚眼中都无所遁形,心中更觉惊惧。

蒋仙亭不知龙血宝丹之事,听他们这么打哑谜,早就一头雾水,凑到案前,望见那茶盏中的血红解药,不由大吃一惊,说道:“这是红枣枸杞汤么?怎生红得像血似的?忒也吓人。”

李真尚闻言笑道:“嘉儿,我还以为你对这小少爷多么疼爱呢,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却原来你对他也有所隐瞒,这么大的事都不肯透露半点口风。”

李代嘉大怒,说道:“小亭最是单纯不过,你干的那些坏事,我可不愿跟他说!”

蒋仙亭神色茫然无措,他知道嘉哥哥性子温柔和善,饶是秦守晏那般争风吃醋、撒泼耍赖,嘉哥哥都能千百遍原谅于他,李真尚既是嘉哥哥的亲哥哥,他得做了何等坏事,嘉哥哥才会如此气恼?

他心里隐约觉得这对皇家兄弟十分不寻常,问道:“嘉哥哥,仁亲王究竟怎么惹你生气了?是不是为了他当初赶你去皇陵山守孝的事?”

李代嘉怔了怔,想起真尚哥哥数度诱奸自己的不堪情状,怎能作答?只怕小亭也像秦守晏那般鄙视自己,于是含混答道:“陈年旧事罢了,不值一提。”飞速端起茶盏,仰起脖颈一饮而尽。

蒋仙亭吓了一跳,忙道:“嘉哥哥,你要是口渴了,我就去给你找清水来喝。那杯红枣茶颜色不对,想来大有问题啊!”

李代嘉伸舌舔去唇上药汁,摇了摇头,说道:“小亭,我们走吧,我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一把抓起蒋仙亭的手,闷头朝暖阁外走去。

李真尚听到他二人脚步匆匆,回过头来,问道:“皇上这就走了?”

李代嘉立即停住脚步,硬邦邦说道:“仁亲王还有何赐教?”

李真尚淡淡一笑,缓缓说道:“谈不上赐教,只是皇上设局赶走了秦家军,秦克阵必有报复之举。我本想给皇上提点几句,但想皇上足智多谋,少年神武,定有妙计应对,哪里用得着我这废人献言献策?”说罢,闭上眼睛躺回椅中,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神色一派悠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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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李代嘉心中一震,李真尚这番话恰好戳中了他心中隐忧。

李代嘉设局坑害秦克阵可谓是棋走险着,依照秦克阵那般血债血偿、睚眦必报的性格,岂有打碎牙齿往肚里吞的道理?假以时日,必然要报复回来。

见李真尚一副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模样,李代嘉暗暗起疑,难道真尚哥哥真心愿意点拨于我?于是缓缓走到躺椅边,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望着李真尚,问道:“你怎知秦克阵会报复我?你有办法对付他么?”

湖上吹来一阵凉风,李代嘉额前散落的几缕秀发,似有若无掠过秀美莹润的面容。

少年天子一双美目微微眯着,眼睫一动也不动,显出一种高贵疏离的傲慢。

李真尚定定瞧着李代嘉,眼中笑意更深,说道:“皇上是在央求本王出谋划策么?”

李代嘉哼了一声,说道:“我可是皇帝,怎会低头求你?你少在这儿故作高深哄骗于我,你若真有本事弹压秦克阵,又怎会……怎会沦落到此等地步?”眼睛往李真尚右臂一瞟,话外之意不言而喻。

蒋仙亭应声附和道:“是啊,嘉哥哥随便一出手就把秦家军赶回了老家,这等聪明才智,当世无人能敌!”

李真尚懒洋洋躺在椅中,说道:“既然如此,皇上便请回吧。”

李代嘉方才已服下解药,对李真尚的忌惮已缓解了几分,闻言傲然应道:“我偏不回去,我偏要耽在这儿。”说罢,俯身坐在廊下的雕花木栏杆上。

那扶手极为细窄,尚不足一掌之宽。李代嘉只得双腿交叠而放,双手摁在膝上,脊背挺得笔直,冷冷瞧着李真尚,一副高不可攀的自矜模样。

蒋仙亭难得见到李代嘉如此冷淡的神态,但觉嘉哥哥无论是温柔微笑,还是高傲冷淡,都是一样赏心悦目,万丈湖光映着嘉哥哥纤细秀美的身影,当真是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李真尚则淡淡说道:“嘉儿小的时候乖巧孝顺,哪里想到做了皇帝,脾气也愈发地大了。”

李代嘉脸上浮起一层红晕,低声说道:“你这大哥做得也不怎么样,凭什么要我孝顺你?你真不愧是半个秦家人,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和秦守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蒋仙亭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嘉哥哥对待自己人是再温柔不过的,我最清楚了。”意思是嘉哥哥虽然对你态度冷淡,但对我可好到天上去了呢,语气中有掩藏不住的骄傲。

李真尚斜眼看向蒋仙亭,忽然笑出声来,说道:“原来如此。”

李代嘉皱紧眉头,问道:“什么原来如此?你又在卖弄什么玄虚?”

李真尚不紧不慢答道:“倒没有什么玄虚,只是觉得有趣罢了。嘉儿,你这小情人的性子和我是完全反着来的,你自己可有察觉到?”

蒋仙亭愣了愣,李代嘉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真尚说道:“嘉儿,你从小到大总是明里暗里跟哥哥较劲,但论起才智计谋,你从来都胜不过我。你心里对哥哥又爱又怕,所以长大之后,你就专门找和哥哥截然相反的人当作爱侣,以便弥补创伤,寻求慰藉。说起来,你身边那个哑侍,和哥哥也是全然相反的性子,恐怕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罢了。”

蒋仙亭听得满头雾水,说道:“仁亲王殿下,你分明是嘉哥哥的兄长,为何要和嘉哥哥的爱侣相做比较?”

李代嘉忙道:“小亭,我这大哥惯会蛊惑人心,你别听他一派胡言!”又转向李真尚,说道:“赵搏扬和小亭都是好人,你却是个大坏人。好人和坏人自是全然相反的,你少自作多情了。”

李真尚轻描淡写道:“哥哥和你说几句笑话罢了,你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里头就这么害怕哥哥么?”

李代嘉气急道:“我才不怕你呢!你……你既有闲心说笑,那还不如分辨正事。你到底有什么法子对付秦克阵?我姑且听上一听,反正……反正也不会少一块肉。”

李真尚笑了笑,说道:“小鱼上钩了。”

李代嘉本就是在哥哥面前虚张声势、故作姿态,此时给李真尚如此讥讽,当即大怒,霍地站起身来,喝道:“你说我什么?!”

李真尚眨了眨眼睛,极为无辜地看着李代嘉,伸手指向湖面,说道:“我是说有鱼咬钩了,难道皇上以为我在讽刺于你么?”

李代嘉轻轻啊了一声,转身看去,湖面上的浮标果然颤动不休,不由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默默坐回栏杆之上。

蒋仙亭低声说道:“嘉哥哥,你哥哥在逗你玩儿呢。”

李代嘉脸红过耳,转过头去,硬邦邦说道:“我知道的,你不用再提醒我啦!”

蒋仙亭见李代嘉这副娇嗔模样,心里很是喜欢,伸手搂住了李代嘉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