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婚堂,酒热耳酣的众人,披红挂彩的小院,眼下都被肃杀的气氛所笼罩。

他们被包围了,他们虽然人多,但却都被困在这里,大门不知被谁放了一场大火,熊熊燃烧,自是出不去了,而四周的高墙上,门楼上,屋顶身,身着黑衣,与夜色隐匿在一起的,皆是揽月楼的人。

看不出他们来了多少人,只知道这些人没有一个伤亡,方才的功夫已经让蘅坞派弟子倒下了一片。

这便是杀手,不能与你真刀真枪地来,只会再阴暗里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呸!

心中愤愤不平,自然不肯承认技不如人的他们都破口大骂起揽月楼算什么好汉。

追风也身着黑衣站在屋顶瓦砾上,一手钳制着浑身哆嗦的伍澄,一手以一枚寒光冷冽的飞镖抵在伍澄的脖子上。

“趁着小爷不在楼中,”一人紫衣缓步向追风走去“你们就偷袭揽月楼,还使那下毒的卑劣手段,呵,果然你们蘅坞派才是真正的好汉啊!”

只见院内火光之上立着的男子紫衣黑发,剑眉星目,恍若玉树皎皎。

男子将软剑搭在肩膀上,冷哼一声,目光扫视了一圈:“怎么,现今小爷带着黄泉路上上百弟子回来寻仇了,你们,怕了吗?”

他这话说得众人毛骨悚然,好像隐匿在墙头黑暗里的就是当日死于他们兵刃下的揽月楼弟子。

参加过当日战役的人都记忆犹新,因为当日有内应下毒在先,他们没费吹灰之力就破了揽月楼的大门,冲进去后那些人也毫无反抗之力,他们也全无江湖道义可言,提起兵刃,恍似切菜一样,喷溅的鲜血刺激的他们停不下来。

其实,这与杀些手无寸铁的老弱病残有何区别?没有区别。

众人沉默了,冷冽的寒风吹动火光越烧越大,越烧越亮。

屋顶上,伍澄破口大骂“莫良宵!你就得意吧!我伍澄今日被你擒获!明日就是你的死期!盟主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的!”

莫良宵一脚踹向伍澄的小腹,连带追风都向后退了一步。

男子眼底杀气翻腾,不过还是耐着性子看他道:“这么快就倒戈相向了?也不知那天是谁带了数千弟子围攻慕容山庄,要揭穿慕容遥的真面目让他血债血偿的?”

“呸!”伍澄吐出一口血道:“那天是我有眼无珠被歹人蛊惑误会了盟主!盟主不计前嫌还要为我蘅坞派讨个公道!我感恩戴德都来不及!而你!莫良宵,你们!你们揽月楼的所有人!都下地狱去吧!从此江湖之上再也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处!”

莫良宵又是飞起一脚,将他踹出老远,让他身下的瓦砾都震成碎片。

“小爷倒要看看,今日,是谁先下地狱!”

“呵呵,呵呵呵!莫良宵!你这奸佞小人!你这卑鄙无耻之徒,若是我死,整个江湖更加不会放过你!”

莫良宵道:“小爷不让你死,小爷要你亲眼看着他们死!小爷留你性命还要带你回去问话呢!上!一个不留!”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几乎是嘶吼出来的,一直隐匿在黑暗中的揽月楼弟子一得到命令,便恍似那夜晚的蝙蝠一样,集体出动,身形快的好像是鬼魅,没人看到他们如何动作,简直防不胜防,不一会儿工夫,此起彼伏的声音就又在院中响了起来。

方白闻到了血腥的味道,她此时心底一直在大声呼叫莫良宵的名字,期待他能进来看一看,看看她在这儿,她不想就这样与他隔着一片屋顶便硬生生地错过。

也许是她的祈求被上苍听到了,莫良宵竟然真的推门进了来,那熟悉的脚步声,还有追风等人拖着伍澄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近。

方白激动地呐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莫良宵进了房后扫视一圈,看到了大红喜帐中,一新娘子正端坐其中,不知为何,心底一痛,想到自己与方白分别数天,不知她现在在慕容山庄如何了,慕容遥有没有为难她,解决了蘅坞派的事情,他要不要去慕容山庄走一趟。

若是有朝一日与方白红烛相应拜堂成亲,那该,多好啊……

多好,可惜,也许此生要想活着,便不得太平了。

“少主,这个新娘子要不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莫良宵嗯了一声转而向门外走去,只留一揽月楼弟子提着刀刃向方白走来。

方白大惊,她该怎么办?

她想大声说出话来,奈何哑穴被点,她又无力气冲开这穴道,只有等死的份了吗?

就在她以为那人就要提刀砍下的时候,就又听门口莫良宵道:“算了,不要杀了,人家姑娘本是来欢欢喜喜成亲的,却在大喜之日把她给杀了,晦气。”

又有弟子道:“可是少主,这女子若嫉恨您杀了她的夫君,到时候来寻仇……”

“仇?”莫良宵看向新娘子的方向,翘起嘴角不羁笑道:“我揽月楼的仇人还少吗,若她真有一日来寻仇了,那便是小爷给她活路她不走,偏要走黄泉路了。”

“是……”

属下应了一声与莫良宵出去了,而外面院子里的杀伐之声逐渐恢复宁静,剩下揽月楼弟子四处搜寻躲藏的活口,逢人便杀,唯独剩下方白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顶着大红的盖头。

千不该万不该,她没事装什么新娘子啊,可恶的是那天涯,关键时候也不知去了哪里,不过他可能就是料到自己要与莫良宵会和才不肯为她解穴的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离此生

揽月楼来得突然,去得也快,没多长时间,前一刻还热闹的锣鼓喧天的地方,下一刻就横尸遍野,血腥冲天,江湖这几年来,最大一次惨案当属今日了吧,却是揽月楼而为之,想不与江湖为敌都难。

方白只觉得身上被人点了两下,她一把扯下了大红的盖头,满脸泪痕地看着面前的青衫男子,漆黑的眼珠恍似墨玉。

“你刚刚去哪了!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

天涯静静看着她,他以为方白不会哭的,但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急地哭了出来。

方白左臂一抬,眼泪鼻涕尽数蹭在了衣袖上,一张小脸重新挂上坚毅的神色,却忽然趁天涯不注意,撒腿就向外跑去。

天涯也不去追她,方白跑出房门,跨过堆叠的尸体,好几次都险些被绊倒,她冲了出去。

夜色长街之上,空寂无人,可能周围的人也都听到了这杀伐的声音,没有一个敢出来的,只有黑黢黢的天,白茫茫的霜,和方白嘴里呼出来的白雾。

她不知该往哪里去,凭着白日里坐轿子的记忆往河边跑去。

天涯在她身后,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他早走了。”

方白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天涯甩开,不管不顾地向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