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居中摆放着一个偌大的火炉,烧得通红的银碳冒着滚滚热浪,若是在旁边煨上一两个烤红薯,几片干肉和干鱼,那这个冬天她就别无他求了。

正如是想着,这房间的主人已然冷哼一声道:“她怎么来了。”

方白一愣,自是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自己,抬眸看去,却见慕容遥在这么温暖的内室,身上却披着一件宽厚的大氅,不疾不徐的踱步出来,眉目英挺的脸上带着没有血色的苍白,唇瓣却红的可怖,让他平添几分妖孽。

墨归道:“方姑娘送我来的,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这么大的雪会将我的轮椅滑到哪里去。”

他脸上笑眯眯的,一直维持自己老好人的形象,慕容遥往火炉边的软椅上一坐,随口道:“上茶。”

已有侍女从耳房进来,端着三杯清茶放于慕容遥面前的矮桌之上。

方白推着墨归在桌面停下,自己则转身向门口走去“稍后还请二公子派人送神医回去吧。”

慕容遥看着那个清瘦挺拔的身影离开,张张嘴,却眉心一紧,化为一阵咳嗽。

“阿遥,你命不久矣啊……”

墨归悠悠一句话从嘴里吐出来,却让即将走到门口的人猛然转身看了过来“什么?!”

相对于方白的惊骇,当事人本身却丝毫不觉得震惊“为医者,可是要为自己的谎话负责的。”

墨归呵呵笑了起来,转头看向方白道:“方姑娘,难道你不想听在下讲讲他还能活几天吗?”

方白站在那里很是尴尬,明明打算离开的,在听到他要死的消息后却如一道晴天霹雳,现在发现自己被骗了,真是心有余悸,只是不知刚刚自己震惊的模样落在旁人眼中,是高兴的,还是伤心的?

但这两个效果都不是她想要的,万般无奈,只得走了回去,在桌边坐下,将冰凉的小手放在火炉上方逐渐温暖。

眼皮一掀,看到慕容遥在看着自己,刚想将目光移开,却率先发现他已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墨归的身上。

“你前几日给我开的药,是不是少了什么药材?”

墨归道:“恰恰相反,针对你现今的身体状况,我还多加了两味药材。”

“哦……”男人低眉沉思,“却总觉得药效大不如以前……”

方白的耳朵动了动,到底还是忍不住插嘴道:“这么说来,二公子的病情已然加重了?”

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慕容遥看她一眼,脸上又浮现出一抹讥嘲“如你所愿了?”

方白本想辩解,但好似自己从阻止他不去参加武林大会开始,这个人就认定自己是盼着他死的,不过,他的死活又与自己何干,与这个人在潮州相处过,在山崖之下共患难过,难道自己就成他的朋友了吗?

世上怎会又如此冷漠疏离的朋友,他待自己,甚至都不如待夏天热情。

“方姑娘怎么会盼着你病情加重?”墨归苦笑摇头“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你记不记得,你以前养过一只狗,后来,那只狗死了,你从此之后再也不养狗了,当年,夫人问你为什么不养了,你说,怕有了感情,却养死了,再伤心难过一遍。”

“我怎么不记得。”慕容遥没好气地回他。

第一百三十三章 围炉而坐

“我怎么不记得。”

墨归却笑的面不改色,甚至都让人怀疑那故事是被他编出来的一样“你自是不记得,你那时候还小,只是,你越喜欢什么却越不肯去接近的样子,倒和小时候像了个十足十。”

方白扫慕容遥一眼,他脸色苍白看不出什么,她自己反而笑出声来“这么说,二公子觉得我盼着你死来气我,只是不想让我在你死后心中难过?”

慕容遥冷嘲道:“谁又知你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方白道:“反正不是在盼着你死,你死后我也不会伤心难过,最多只会遗憾一下,这你大可以放心。”

慕容遥把玩着手里精致的茶盏,没再说话。

墨归又道:“新给你开的药你吃了若身体不适,为何不吃以前开的?”

慕容遥道:“都被夏天拿去了,她只在我病发的时候才给我吃一两颗。”

墨归笑道:“夏天姑娘也真是用心良苦,这样直接就阻止你有事没事总折腾自己的身体了,药不在身上,你做什么也能顾忌一点。”

慕容遥又是一声冷哼,方白想到方才那少女与容王一同出去玩耍,心中忍不住有些疑惑,“这位夏天姑娘是二公子的旧友?我们虽然经常碰面,但也没说过几句话。”

慕容遥看方白一眼,心想,与这个让人头疼的丫头成为所谓的朋友还不是要拜你那弟弟所赐,若非他当日鬼鬼祟祟藏在我的屋顶,关键时刻还毫不留情地将这丫头做挡箭牌,自己又岂会伤了她,还被她赖上自己。

“不是什么旧友,她是芍药婆婆的弟子,不日便会和芍药婆婆离开这里。”

“阿遥,你其实不用解释这么多。”

看着墨归笑眯眯的表情,慕容遥干咳一声,将手上的茶盏放下“你不是来给我诊脉的吗?”

墨归点头应道:“本想让你和方姑娘再多说会话。”

方白道:“我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慕容遥将手腕递给墨归道:“再给我开些以前的药。”

墨归看一眼他的气色,又将手指搭在他的腕上,指尖不过一动,心中就已有了定数“难怪你会说我新开的药没以前的疗效好,你是不是又偷偷吃停…他们给你研制的药了?”

方白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二人一眼,却见慕容遥眉心一紧,似乎在细想什么,“上一次比试对手强劲,我只吃了一颗,好让我在擂台上不至于病发。”

墨归摇头“你那药吃不得了,得停下,如若不然,我开给你的药,也全当白费吧。”

慕容遥没再说话,他心中是如何打算的墨归再清楚不过,他不可能为了唾手可得的武林盟主之位放弃那药,虽然这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但谁也不可能改变自己的想法。

方白笑道:“有神医在此,二公子大可高枕无忧。”

“他是神医,但不是神。”慕容遥没好气道。

方白嘴角酒窝加深,一双清亮的眸子看着慕容遥道:“原来这个道理二公子自己也明白啊?既然二公子自己也清楚,为什么还要让神医为难?二公子当真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