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看他情绪有些激动,自己心中也是五味杂陈,抬手拍拍他的背道:“我们先离开这里,不要让外间的人发现我们。”

男子点头,克制下自己的情绪,转而对方白道:“我只是没想到在慕容山庄的密室里会看到我师父的画像,而且,而且还是慕容粟所绘,想来,我师父……”

他叫了十几年师父的人原来并不完完全全是属于他的,在她身后自有自己看不见的秘密,不为人知的际会,别人会叫着她的名字,与她同桌吃饭,与她闲情作画。

她亦会策马天下,斟酒拂花,或者目光柔和地看着另一个小小的孩童舞起长剑。

而这一切都和他莫良宵无关,也将永远不会知道,若不是看到这幅画,他本以为自己对那死去女子的一生都不会去好奇和追问。

方白笑道:“没想到你竟还有恋师的癖好。”

莫良宵神色顿显窘迫,因为着急的缘故,脸上还染上一层诡异的绯色。

“你别胡说,我……”他也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在他内心深处,想再见见这女子的渴望却是如此迫切。

方白懒懒挥手道:“你师父的确是个美人,若我是男子恐怕也会对她动心,更何况还是你。”

“小爷怎么了?”他蹙眉有些不满:“小爷虽负风流倜傥之名,但那也不是真的风流,更何况现今……”他扫方白一眼,又干咳道:“总之,小爷对师父向来敬仰,要说动心,虚度二十载春秋,也便只有你这丫头方能入眼,怎样?”

方白抿嘴忍了笑意,一双美目故左而言他:“这画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先离开这里。”

“嗯。”莫良宵靠在隔板之上侧耳倾听,慕容遥和容王还在议事,两人声音都故意压低,似乎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而方白也在房内找了一圈,好像除了这扇通往书房的暗门之外就没有其他出口。

“我们要出去的话看来就只能等他们离开这里了。”

莫良宵点头表示赞同,却还是不自觉地将目光移到那幅画上。

如果这幅画再大一点,他肯定会以为自己的师父已经活生生地站在眼前,世上不可能有两个人会如此的相似,肯定是同一个人。

思及此处他忽又想到什么:“慕容老盟主的夫人……也是三年前去世的?”

方白心里咯噔一下,这件事她显然早就意识到了,尤其是看到莫良宵脸上的表情像极了当日在崖下石洞内,慕容遥讲起自己母亲的故事时,那敬仰之中带着依赖的神情。

同样是江湖后起之秀中的翘楚,试问,会是什么样的女人都让他二人又敬又爱,但若是同一个女人那就没什么稀奇了,这个女人有资格获得他们的尊敬,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第一百一十四章 停风秘事

莫良宵似乎突然开窍了一般,快步走到那张画前,看了画中落款,仔细研究了诗词工笔,忽然指着那画中孩童道:“这,这个人是慕容遥?”

到底还是被他发现了,方白竟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师父是武林盟主的妻子,这与莫良宵无关,自己的师父还是未来武林盟主的母亲,也和他无关。

可偏偏他自从遇到这个未来的武林盟主,自己的人生好似都在被他掣肘,这个人的师妹给了他一宗酬金丰厚的生意,这个人和方白同乘一船去了潮州,还让方白的飞鸿渡首次暴露在众多武林人士的眼前。

然而又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这两个消息一夜之间就传到了张元的耳中,他二人回到揽月楼后还被主上毫不留情的禁足。

想起那日他们逃脱了揽月楼的禁锢,出现在慕容遥面前的时候,他一脸惊诧,继而又说,你们本不该出现在此。

青玄老人为何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慕容山庄为方白续命,眼高于顶的他又为何对慕容遥恭恭敬敬,为什么方千骑不能在擂台之上与他公正对决,以他的武功,根本不必怕慕容遥。

然而,早在他们坠下山崖的时候,这慕容遥就误导了所有人,如果方千骑不是刺客,他只是趁着夜黑风高想要去探查什么秘密呢?

慕容二公子在江湖上刻薄冷漠谁人不知?可为何单单对方白多方在意,方白在这江湖上籍籍无名,他也不用担心因为方白而得罪了名门正派,但他不惜自己病发也要救方白性命,现在想来全无理由。

而唯一一个可以说通一切的理由,那就是慕容遥才是停风谷的那位幕后主上!

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这个处变不惊的慕容二公子为何单单和他们这几个江湖杀手牵扯不清,也只有停风谷背地里不为知人知的秘密才能引起方千骑深夜探查!

莫良宵脸上神色骤变,一双手却死死攥拳,似一个被愚弄的小丑。

他此刻恨不得下到地府去问问那死去的女子:你口口声声说授我衣钵,传我武功,口口声声说要让我在这江湖上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却只是为了让我受制于你的儿子,让我为他肝脑涂地受他支使?

从你将我从菜市口捡回来的时候是不是就计划好了,我永远都只是你为你儿子养的一颗棋子而已!

方白也是心思陡转,从刚刚看到这幅画,联想到慕容遥曾经为自己讲过的那女子的故事,她也已经猜到了,这慕容遥便是停风谷里的那位主上。

停风谷在江湖上是一个鲜为人知的地方,也许别人对这个地方不清不楚,但揽月楼不可能不知道,揽月楼的势力遍布整个江湖,明处似乎是楼主权利最大,事实上,整个揽月楼都受停风谷的操控。

而在揽月楼真正有决定权的人却是“生死笔”张元,他虽对方白恭谨,但牵扯到生杀大事的时候,还是不会容许方白左右决断。

“你不要激动,”方白蹙眉,拍拍莫良宵的肩膀道,“若你此刻引得慕容遥和容王进来,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莫良宵的胸膛剧烈起伏,他的怒火逐渐平静下来,却是再也不去看那画上女子一眼,好像自己活了这半辈子就是一个笑话。

方白拉他到榻上坐了,自己也是一言不发。

她本以为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一个就算死在王府被扔到乱葬岗也毫不起眼的女子。

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女子,身上却背负着父母的血海深仇,背负着一个被众人觊觎的前朝宝藏,还死而复生,做上了揽月楼的楼主。

就在早上,她还认定自己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但在此时,在这幅画的面前,她突然明白慕容遥为何总是带着一副嘲笑的嘴脸看着自己,是的,他在嘲笑自己的愚昧,嘲笑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看清。

看清了如何,没看清又如何,她不懂苦大仇深,只知得过且过,因为她就是这个这般惫懒的女子,懒的探寻秘密,懒得去冤冤相报。

一墙之隔的书房内,那二人起身的声音传来,慕容遥将容王送出门外,他自己则向书架的方向走来。

方白暗叫一声糟糕,一手攥着莫良宵的手,神色有些焦灼:“他要是进来可真有话说不清了。”

莫良宵一双大手猛的攥了个结实,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正好!我问他个清楚!”

要不是方白拉着他,这个鲁莽的年轻人恐怕真的就破门而出的质问他:你是不是停风谷那个主上!

方白蹙眉,压低声音斥责他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这一切不过是我们凭空猜测,如果他不是……”

如果他不是,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个误会,以慕容遥的秉性,不将停风谷翻个底朝天自当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