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也不是我们广家!”广军前所未有地激动,语速飞快地撇清自己与袁衷的关系。
海姝盯着他,渐渐不确定起来。她今天是来试探广军,而广军的反应她再熟悉不过,这是很多被怀疑的无辜者的正常反应,他们愤怒、害怕、激动,非常亢奋地为自己辩解。
和此时相比,过去躲躲闪闪的广军才更加可疑。
难道她的判断错了?袁衷在厂里被厚待确实和广家,起码和广军没有关系?
突然,广军停下争辩,眼睛里迸发出雀跃得有些诡异的光,“海警官,袁衷是和宇子一起被害死的是吧?”
海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暂时没回答。
他却像终于松了口气般,缓缓坐下,表情和刚才、和之前每一次都不同,好像一下子平静,他的嘴角甚至挂上了一丝很浅的笑容。
“海警官,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是无辜的,但我愿意配合调查。”
第11章 凶喜(11)
11
“……他这什么反应?突然被夺舍了吗?”隋星看完海姝给广军做问询时的录像,疑惑得差点爆粗,“他刚才还激动辩解,怎么一下变得这么淡定?”
海姝也很不解,广军变了语气后,整个人的气场随之变得平和,耐心地解释自己和袁衷唯一的关系是,他们都在玻璃厂工作。他听大家说过电气工里有一个怪人,但不清楚袁衷经常迟到旷工。他也觉得袁衷这情况应该是在上面有什么关系,但他敢保证广家绝对不是袁衷的关系。
海姝离开住房科时,广军甚至还拉起家常,说婚礼被搅合,自己在家庭和尹灿曦之间也很难做,彼此之间已经冷了好几天,希望海姝作为好姐妹,能向尹灿曦传达他的心意:我爱你至死不渝。
海姝走了一段路,想到广军说那话的神态,后知后觉有些想吐。
这几天醒着就为案子奔忙,海姝没顾得上关心尹灿曦,如今广军言行陡变,她打算抽空再去找找尹灿曦,打听更多和广军有关的细节。
不过广军的事暂且需要放一放,那位在食堂被袁衷叫住的电气工在紧张导致的“短路”后,终于理顺了和袁衷的对话。
他回忆,他从过道走过去时,袁衷是背对着他的,所以应当是他先看到袁衷。袁衷什么性格,电气工们再清楚不过,他根本没有打算叫袁衷,可就在他走到袁衷的桌边时,袁衷叫住了他。
“说实话,听到他的声音我都是懵的,他怎么会主动叫我?他平时不说话,声音很陌生。但我和他对上眼,那确实是他!”
海姝看视频时就发现一个显得奇怪的地方,袁衷没有回头,他是在同事还在他身后时就抬头叫人。一般情况下应该是同事已经走过他,他看见了,才开口。
电气工的说法佐证了海姝的猜测,袁衷进来就看见了同事,坐在离开食堂的必经之路上,虽然没有回头,但一直注意着同事的动静。
电气工接着说,反应过来之后,他有点悚然,但既然袁衷叫他了,他总不能不理,于是停下来找话说。他看见袁衷吃的是烧白,所以随口说:“今天这时候了还有烧白?咱食堂烧白好吃啊!”
袁衷说:“你也吃的烧白?”
电气工说:“我昨天吃了,今天吃的红烧肉。”
这位电气工是所有电气工里出了名的好脾气、话多,说完了也没走,继续唠叨:“你怎么也来这么晚?加班啊?”
袁衷说:“嗯,上午多做了点,下午有事。”
“啊,你要早退……”电气工想起袁衷的散漫,有点尴尬,“那我先走了。”
袁衷却忽然说:“不是早退,是去给宇子帮忙。”
在周屏镇一说宇子,所有人都知道是万泽宇,电气工好生奇怪,“宇子?他啥需要修?”
袁衷说:“不知道,叫我去看看。”
听到中途,海姝瞳孔就轻微一缩,等电气工说完,海姝问:“你确定袁衷提到了万泽宇,而且是主动提到?”
“对啊!宇子就是万泽宇,不可能是其他人。”电气工解释,万泽宇几乎每天都会进厂送货,给工人们的福利也多,以前惠民店有个什么需要修理的,电气工们确实去帮过忙。
袁衷在撒谎,他离开玻璃厂之后的轨迹很清晰,没有去过万泽宇的任何一家惠民店。
但保险起见,海姝还是和隋星各自去惠民店核实,顺便查了万泽宇在4号下午的行踪。万泽宇当天上午去玻璃厂送货,下午到过一家惠民店,然后去了广家,帮忙筹备婚礼,看不出与袁衷有什么交集。而在晚上7点,万泽宇离开广家,之后的行踪无法确定。
海姝见缝插针,向派出所年长的民警打听玻璃厂老车间工人被烧死的事。
民警:“不可能!我那时已经在这里工作了,没有听说过!”
海姝问:“那车间转移的事,当时是怎么说的?”
民警说,据他所知,玻璃厂说车间修在镇外西北,工人们生活太不方便,而且管道铺设的成本太高。在东边重建时,镇里本来的群众也没什么不满,因为玻璃厂提供了大量工作机会。
海姝只能再去找广永国。
玻璃厂虽然不算什么大厂,但是实权副厂长的办公室却很是气派,实木桌椅,一整面玻璃书柜,墙上挂着不知哪位大家的墨宝。
海姝提及从徐主任处听来的消息,广永国陷入沉默。当海姝认为他要否认时,他却站起身来,负手叹气,“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做出决定的是我的老领导,也是我们厂以前的厂长,他老人家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那时,广永国是玻璃厂重点培养的中干,在老厂长李云手下做事。老车间就是在李云的主持下建设。为了早日将生产搞起来,广永国可谓是废寝忘食,吃睡都在车间。工人不足,便四处招工,李云很信任他,钱款批得很快。
但就在即将走上正轨的节骨眼上,熔炉出事了。有工人发现残渣里面有骨头,一看就不是动物的骨头,再说,也不可能有动物会钻到里面去。
唯一的可能是,工人在作业时操作不当,掉了进去。
看到骨头的人很少,广永国当机立断,用钱封了工人们的口。那年头工人老实,中干的话不敢不听。
人命关天,广永国请示李云,李云说他处理得好,夸他机警,这事要让警察知道了就麻烦了,必然抓他们的漏洞,这检查那报备,生产进度会遭到严重影响。
李云示意广永国去调查死的是谁,给与其家属一定补偿。但直到又有人掉进去,广永国也没查到死者的身份。
巧合的是,这第二名死者,也查不到是谁。
之后,工人又发现了两次骨头。依旧是不知身份。
这下,连李云也慌了。当年采妹冤魂作乱的传言虽然已经平息,但还是传到了李云耳朵里。广永国相信只是生产事故,查不到身份是因为有太多临时工。可李云觉得选址有风水问题,继续死人的话,一定兜不住。
“我是不信那些的,但转移之后,果然没有再出过事。”广永国从容道:“我承认,没有报警是我们的过失,但那是老厂长做出的决定,也确实是生产事故。”